梵姬软磨硬泡同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其实这么说也不够准确,因为南棠从始至终都没有拒绝,是她自己心里没底,才顶着两道冰冷的目光,拉着南棠的手表尽了忠心。
马车中气氛微妙,梵姬硬着头皮同南棠扯着家常。
“姑……姑娘这马车漂亮得紧,我说怎么瞧着您气质出众非同一般呢,这富贵堂中养出的小姐果然做不得假。”
“哦?”南棠就笑:“你喜欢,回头我让他们重新打一套送你。”
见她答话,梵姬略松了口气, 她一双含情眼在南棠身上看了又看:“多谢姑娘,我就不用了,这马车回鬼界跑不开,在人界又逾制,麻烦得紧,我蹭着坐坐就行。”
南棠饶有兴致地回看她:“都提逾制了,还叫我姑娘?”
梵姬摆了摆手,一阵香风袭来:“两码事,您正式介绍之前,无论梵姬知或不知,都只能叫姑娘。”
她垂了垂眼:“再者说,您啊,说了不见我,我自己硬凑上来,若还巴巴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是两面都不给台阶嘛。”
南棠没再说话,许是鬼界有严苛的规矩镇着,面上越甭管多不羁的主儿,骨子里也有分寸得紧。
路过集市时南棠叫停了马车,对着一个算卦摊子皱起了眉头。
童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天拦了他算命的老头正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面前华贵的马车。
他今日一身白色暗纹长衫,本就仙风道骨的模样又盛了几分。
“这位贵……”老头见车帘掀起,张嘴便要说话。只可惜这人字还没出口,童竺便一把扯下车帘吩咐驾车人快走。
南棠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童竺尴尬的咳了咳:“姐姐别掀他摊子,我还有个平安符是他这里拿得呢。”
童竺倒不是替这老头担心,只是这摊子掀了,之前种种无论好言恶言都只能当胡话听。
童竺确实不喜欢那句难免别离,但是那天还有一句话:
“一根签子,换个平安。”
童竺确实希望签子是假的,但他更希望平安是真的。
这回尴尬的换成了南棠,不得不说童竺是很了解她,她确实奔着掀摊子去的。
招摇撞骗不是什么大罪过,借着神佛庇佑混口饭吃,若有报应也该神佛来办,轮不到她越俎代庖。
但是说吉祥话是一回事,嘴丧又是另一回事了。
南棠没亲耳听到这人说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是好话。
其实童竺心里清楚,这老头不是纯粹的骗子,童竺看不清他底细,但起码知道同天界有点关系。
他是天族出身,闻同类的本事再个千百年也不会丢了。
眼见马车走远,那老头悠哉的表情瞬间收敛,他站起身子,飞速的收敛摊子上的东西,手脚麻利不见分毫老态。
不过片刻,他便背上箱子收了舞旋旗转身就走,那模样同逃难没什么区别。
不远处卖竹筐的小姑娘喊了他一声:“老先生今日这么早收摊?”
老头认得她,第一次进这京都时,他给这丫头算了一卦,换来了个半条胳膊长的竹筐子,他要这东西没用,便又用竹筐在街角换了五个肉包。
老头捻了捻胡须回道:“要下雨了,避上一避,姑娘也早些回家吧。”
那少女看向他,又狐疑得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色,倒是没多说什么。
老头快步朝城门外走去,只马车上匆匆一瞥,他便看出那女子是何人了。
怪不得天帝将妖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的星宿白虎,会轻易在京都现世。原来……是她在一起,
乱世的妖孽,没有不必锋芒反而迎着上去的道理。他知道自己那几分本事不够扭转乾坤的,自然不肯白白填了坑。
城门这些日子守卫森严,大约是战乱将起。他将旗杆充作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城门。
城外五十步后,他脊背又复笔挺,一百步后,皱纹舒展,白发换了墨色。
再一百步,那老态龙钟的算命先生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一位十几岁的俊郎少年步履轻快。
他嘴里叼着根草棍,哼着听不出调子的歌,他心情尚好,这一趟下山算是玩了个痛快。
马车行出好一段路,南棠似有所感的回了回头。她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帘子一撂,将本该提前见面的人,又隔了半年。
一路行至五公主府,她看了看乖巧出门迎接的男子,又看了看他身上冲天的邪气,梵姬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笑。
南棠确实给她续了新路,但实在不是梵姬想要那条。
冥一饶有兴致的打量面前的女人:半晌,回身去问南棠:“能吃吗?”
梵姬的笑容更僵了,她好歹在鬼界有名有姓,这位不认识她也就罢了,张嘴就要吞魂?
好在南棠摇了摇头:“别什么都想着往嘴里放。”她上前一步为二人介绍。
“艳鬼梵姬,养魂一脉。”南棠态度还算客气,冥一眯眼想了想,朝梵姬略一躬身:“师父。”
有祝霄在,没有再容别的鬼族进门的道理,何况这次的事儿明显驭尸的是关键。
若说一个养魂的在这节骨眼上能有什么用,那放眼全府,冥一能想到的只有自己。
南棠略一一挑眉,这位倒比想象中还有灵性些。
冥一近些日子鬼力增长飞快,与之不成正比的,是他那接近于0的鬼界常识。
南棠知道他同祝霄间有恩怨,自然不好给双方添堵。
冥一这师父南棠原本还想再选选,但梵姬好歹是有名有号的艳鬼,送上门来也算两全其美。
可惜梵姬不这么觉得,她盯着冥一慌忙后退两步,难得失了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