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半分未达眼底。
既然做出了救人的姿态,那就摆到明面上来。
这世上的善恶不能以发了多少善心来看,要看究竟付出了什么。
南棠是不认慷他人之慨的,自然也不认没有代价的救命。
曹钏沉默了一会:“当初......你也是用这样的方式逼死荣妃的吗?”
南棠没有说话,他便抬头又问了一遍:“敢问王储,当初是否也是用一样的方法,逼死了荣妃娘娘。”
他依旧跪着,却仰着头同南棠对视。
南棠轻轻摇头:“将军说什么胡话,荣妃娘娘是畏罪自戕,她留有书信一封,亲笔认下了毒害吴王后的之罪。不管谁问,都这一个回答。但……”
曹钏死死看着南棠:“但什么?”
她笑笑,轻一挑眉:“但将军心里的这份仇,可以算在我身上。”
荣妃确实是她逼死的,但同时,她死于王权争斗,死于家族离心,死于至亲背叛,死于......
南棠复又想起那个悬挂在梁上的女人,她衣裙在风雪中飘飘荡荡,仿佛这辈子第一次这般自由。
但这些东西,没必要和曹钏来讲。
“昨日京都城外那暗卫,可是当初跟在六公主身边之人?”
南棠看向他,目光有些玩味:“是与不是,都是我的人,记在我头上就好。”
“记在你头上……”曹钏死死咬住牙关,半晌轻轻松口:“除夕之夜,王储亲手推出个两家三方同归于尽的局面,真是……好计谋啊。”
“过奖了。”南棠只轻轻颔首,似乎完全看不出曹钏眼中的恨意。
她说:“将军与荣妃,并不是同一种人。”
“您说得没错。”曹钏勾起嘴唇,那笑声冷得吓人:“这世上再没有她那般的人了。”
再没有了……
他初登战场那年只有一十四岁,比长枪高不了多少,他跟在将士的马匹之后赤着双脚,草屑碎石刺破皮肉,但他半点不敢停顿。
他害怕,他怕耽搁一步就会被身后督军砍掉脑袋。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赢,他手中的铁剑砍不透盔甲,他能做的只是往前冲,他不想死,哪怕多活一秒也是好的。
这大约是很难启齿的心境,他想活着,不是为了家国不是为了血亲,不是什么壮志未酬心愿未了,他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
他是京都众多乞儿中的一个,不知父母身世,靠着施舍和小偷小摸混到了十几岁。
那日路过一户府门,同行的乞丐告诉他,要想出人头地,就要想方设法在这样的地方谋一份差事。
他说他有位远亲在京都曹大将军府做事,体面不说,还顿顿能吃到烧鸡。
烧鸡……
这对乞儿来说,是睡梦中都想不全的东西。
自那之后,曹钏想尽一切办法在贵人面前露脸,他拦过马车,被一鞭子抽到了脸上,他在气派的宅院门前长跪不起,被毒打一顿扔下了河。
可他不在乎,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再无乞儿与他同行,他们都说他疯了,说他在找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找死,他是想活下去。
他想让贵人们看见他,他想求一份差事,不用多体面也不用赚多少银子,他只是想吃饱饭,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吃一次烧鸡。
终于有一天,一扇顶气派的府门开了条缝,有人将他带了进去。
穿着干净舒适的衣裳,曹钏小心的几乎不敢走路。
他以为……以为一切努力抖有了回报。他竭尽所能讨巧卖乖,可......
可他最终只得了个……得了个假冒罪臣之子充军的下场。
那时他便知道,这世上没有良善之人。
曹钏第一次吃饱饭是在战场上,那日他接连喝了七碗米粥。
一开还有米粒,后来只剩米汤,最后的最后,曹钏都不知道那算粥还是算水,但他还是一碗接一碗喝着。
他本想吃完这顿饱饭就死去,可他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点一点向上爬。
曹钏……运气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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