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泰来看到这个老伙计,不由叹了一口气:“老何,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有让张元庆吃处分,就已经很好了。”
何胜叹一拍桌子:“放屁,你们凭什么给他吃处分。这小伙子做错了什么事情?张元庆哪一件事,不是为了镇子好。你们斗归斗,也不能想怎么斗就怎么斗吧。白彭镇怎么办?”
彭泰来默不作声,掏出香烟给他发了一支,然后默默抽了起来。
何胜叹拿起香烟的时候,气愤的手都在抖:“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你们就忍心这么干?是不是以后常溪县都是你们这些老油子的时候,这片天都是乌烟瘴气的时候,你们才善罢甘休?”
这番话已经算是犀利到了极致,相信换一个人在这里说,估计都会触及彭泰来的怒火。
可是对何胜叹,彭泰来远比他人还要隐忍。当年两人搭班子的时候,何胜叹为他背过锅,特别有些棘手的事情,是这位老部下为自己上前扛炸药包。
正如张元庆推测的那样,两人私下感情很好,虽然走动不多,但是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何胜叹曾经说过,有人给他副处待遇让他去县里,这个人就是彭泰来。
可是现在,何胜叹却觉得非常失望。尤其这几年,彭泰来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怎么快到站了,反而做事这么令人无法理解。
彭泰来吞云吐雾之中,说了一句很草莽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何,你还是回去吧。”
彭泰来没有解释,他也不需要向何胜叹解释。他才是常溪县的一把手,所以他的决定,别人也无法动摇。
“那我也不干了,我请求辞去白彭镇党委书记的职务。”
何胜叹瞪着眼睛,决定要破釜沉舟。
可是他的破釜沉舟,在彭泰来眼里,什么都不是:“老何,别在这里斗气。我记得你说过,你跟这个山上的黑鸡、黑猪一样,是老百姓把你喂肥的,有一天你也要回报给他们。哪怕是把你宰了,你也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说着,彭泰来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君子,你有一颗红心,这一点我比不上你。但是古往今来,君子可欺之以方。我把着你的七寸在,你动不了。”
何胜叹宛若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此刻他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明显。
看到他这样,彭泰来知道何胜叹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彭泰来,你们这种人,会遭报应的。”
何胜叹缓缓起身,转身离去。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何其悲凉。
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提那些村干的事情。想想就觉得可悲,现在还有谁管那几名村干?
明明这件事是由那几名村干申冤引起,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各种博弈,只是将这件事作为一个筹码。市里以这件事为借口,向县里施压。县里以这件事为借口,拔掉刺头。
你推我往三百回合,可怜几名村干还在等着有人给他们伸张正义。
何胜叹想到这些,就觉得可笑,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从彭泰来办公室出来,他在出县政府大院门的时候,正看到常明云站在门外。
何胜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要离开。他现在心灰意懒,看到谁都没有兴趣搭理。
常明云却主动和他开口:“何书记,张元庆被调离或许是一件好事,您老不要太过气愤。白彭镇,还需要你主持大局,不能让你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何胜叹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何胜叹说着就出门上车,车子开往白彭镇。
常明云站在县大院门口,往里看是县大院,往外看是芸芸众生,他有些怅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谁又能选择自己的路呢。
……
而在外界纷纷扰扰的时候,关青允已经找到了正在办公室看情况记录的张元庆。
张元庆真的在查村干被告案的情况,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外界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之际,唯一受到处分的人,却对这个案子是最上心的。
看到关青允进来,张元庆抬头让他坐下:“这么急匆匆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何书记从县里面回来了,看他样子应该是无功而返了。”
关青允提到这件事有些泄气,他知道何书记很刚的,上一次他与张元庆联手,也是逼着彭泰来妥协了。
他认为,这一次老书记还是能够创造奇迹,把张元庆留在白彭镇。
他还是低估了彭泰来这些人的决心,何胜叹这么能豁得出去的人,也没有改变这件事。
张元庆却丝毫没有意外:“这件事是集体决定的,就算何书记去找彭书记,也没有办法。”
其实在张元庆得到消息之前,常明云已经和他聊过了。甚至将自己的怀疑也告诉了他,彭泰来他们小题大做,但是背后很有可能是侯泉年的影子。
当然这些都是怀疑,常明云也觉得,张元庆在白彭镇锋芒太露了,放到县里面来会好一点。这样一来,放弃了一个丰富履历的机会,但是也未必不是好事。
毕竟招商局是常明云主管,无论什么问题,还能相互之间帮衬帮衬。如果张元庆真的能够做出什么成绩,那么常明云也会大力推他的。
张元庆心里当然是不舍的,他跟白彭镇真是有着不解之缘。之前在陆济海的时候,就差点被他派了过来。
后来还是被周强斌派了过来,从乡村振兴到担任代镇长、镇长,他也是用心做事。这是他第一个主政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但是这里每一个村落,他都走过。
现在主路正在修复,智慧农业试验基地正在建设,景点开发已经在筹备了,一切都将欣欣向荣之时,自己却不能看到这一切从蓝图变成现实,不可谓不是一种遗憾。
张元庆微微叹息,然后拿起卷宗:“行了,还是好好做事吧。许阳那边什么情况?已经三天时间,他还没有反应?”
提到许阳,张元庆就忍不住冷笑。在自己的强势表态下,这家伙的心态已经崩了。张元庆派人盯着他,要看看他到底是会主动投诚,还是乖乖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