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伟在那边思绪万千,乔岩在这边焦急万分。给关宏志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无奈之下打给梁航。梁航的回答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说关宏志去了加拿大,要下周才回来。
关宏志在金安县有一定影响力,如果他出面解决此事,效果会好很多。可即便知道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有些事电话说不清楚,必须坐下来当面聊。
没了关宏志的强大支援,事情还得办,乔岩沉思了良久,决定先了解情况再以静制动。实在不行,他打算去临江县看守所见一面蔡小虎,让其出面解决。
想到此,乔岩觉得有些异想天开。赵光明是因为蔡小虎的事才去世的,蔡小虎怎么可能出面帮忙,简直杀人诛心。思来想去,乔岩冒出一个想法,决定约见一下蔡小虎的大儿子蔡伟。
此人性格温和,沉稳内敛,一点都没继承蔡小虎飞扬跋扈的基因。与其谈判,乔岩倒有一定把握。事不宜迟,他拨通了蔡伟的电话,连打了三个没有接,等他挂了的时候,对方回了过来。
“乔主任,正忙的了,有事?”
乔岩听到他声音沙哑疲倦,有些于心不忍,但事关大局,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想见你一面。”
此话一出,蔡伟一直没有回应。
乔岩等了片刻继续道:“你姥爷突然病逝,我深感惋惜。现在叫你出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可以吗?”
蔡伟依旧不说话,过了很长时间后道:“去哪见面?”
“还是上次见面的地方,金沙水库的听雨亭。”
“好的。”
挂了电话,乔岩赶忙起身,和童伟说了一声,快步下楼驱车来到金沙水库。等了十多分钟,蔡伟驾车出现。
两人见面,分外尴尬。蔡伟满脸倦容,对乔岩依然充满戒备之心。上次谈话,乔岩受蔡小虎之托,推心置腹聊了很多。既包含父亲对儿子的偏爱,又想倾尽全力保住蔡家。所有的罪他一个人承担,不希望因为他导致家破人亡。
乔岩递上一支烟,打量了一番道:“知道你现在很忙,还把你叫出来,实在不好意思。”
蔡伟心烦意乱地抽着烟,望向远处冷冷地道:“别客套了,有事你直说吧。”
乔岩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蔡经理,我听说你姥爷是突发疾病去世的,之前因为你父亲的事一直在上访,这两者之间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扯不在一起。事情既然发生了,入土为安是最好的慰藉。”
“丁书记很牵挂赵主席,他在市里参加封闭式培训,专门安排李海平副书记前去慰问。我想说的是,有人肯定要借此事做文章,你作为长外孙,且是领导干部,一定要保持定力,不受他人蛊惑,平平安安让逝者安息。”
蔡伟听闻后冷笑,道:“你别替姓丁的说好话了,我姥爷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还有你,是丁的最大帮凶,你以为我们家的人能轻易饶了你们吗?”
乔岩不急不慢道:“上次我和你说过,你父亲的案子省纪委督办的,而且省领导专门签批的,你以为我能有那么大本事左右省里吗,还是丁书记能违抗命令拒不执行。对于这件事,你父亲都能释然,你们怎么还钻牛角尖走不出来?”
“还有,如果丁书记下死手认真查办,你以为你们能像现在一样站在这里吗?已经给足了很大面子,希望你能好自为之。通过几次接触,我觉得你识大局,顾大体,这次,希望也能站在全局考虑问题,而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蔡伟丢掉手中的烟狠狠踩灭,看着乔岩阴冷地道:“乔岩,丁光耀在金安县也就几年光景,而你作为土生土长的金安人,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想过丁光耀走后你的结局吗?我奉劝你,给自己留条后路,别把路给堵死了。”
“你回去告诉丁光耀,这件事没完,要么他把我整死,要么我整死他!”
说完,愤怒离开。
谈判失败。这是乔岩预料到的结果。换位思考一下,这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此时此刻,乔岩内心非常复杂。倒不是蔡伟的那些话影响到他,曾经是纪检干部,现在是领导秘书,不管那份职业都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不能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无原则妥协。如今社会,胆小懦弱的人永远是被人排挤的弱者,而手段强硬的人始终掌握着主动权修改游戏规则。
在办蔡小虎案件之初,乔岩就想过将来会被打击报复,而且对方也这么做了,各种手段都来了一遍,不照样好好地站在这里吗。至于丁光耀将来调走了,那是后话,至少现在没人敢动他。
他感到焦虑的是,金安官场正如丁光耀所说,宛如一盘散沙,没有凝聚力和战斗力,更没有向心力和团结力。如同各路诸侯瓜分天下,以利益当先各自为阵,造成这种恶果并不是丁光耀所为,而是上任书记杨长春和县长江国伟内耗斗争的结果。
丁光耀来后向改变这种格局,并没有人支持他,得到的回应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抵抗。他们从来没想过让家乡发展,只要自身利益不受损害怎样都行。丁光耀如同冲锋在前的勇士,单枪匹马,孤军奋战,挑战各个利益集团。
就好比赵光明的事情来说,县委解决如此之事还不是轻而易举?完全没必要让他一个小人物来解决。可现在无人可用,或者说靠得住的人凤毛麟角。丁光耀能不着急吗,他比谁都急,迟迟不调整人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跟着丁光耀这段时间,乔岩慢慢揣摩到对方的心思。他不下乡调研,不找干部谈话是故意为之。因为他分不清谁是谁的人,谁有可靠可信,让各路妖魔鬼怪耐不住寂寞陆续现身后,再像挤脓疮一样各个击破。顽瘴痼疾,必须刮骨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