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大学的领导层，乔岩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彭国辅年龄大了，还有一两年就退休，在这个节骨眼上，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充当起了老好人，一切以稳妥为主。对待下属，见面笑脸相迎，显得和蔼可亲。
    而钟振华就不同了，刚过五十岁，又从京城而来，其理念和作风自然和当地干部截然不同，上任后就推行大刀阔斧改革，要向国内一流名校迈进。白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引进回来的，并斥巨资强化某一学科，积极争取国家级实验室。
    到雄关县建分校，估计会觉得拉低南江大学的品位，亦或此举不符合他的发展理念，更不愿意把学术和政治混杂起来。很明显，他觉得乔岩的举动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
    从温学群家出来，乔岩漫无目的在校园里游荡，来到广场看到行政楼的灯还亮着，倒像是校长办公室。他犹豫再三，丢掉手中的烟头踩灭，径直向行政楼走去。
    来到七楼，办公室还有人在加班，乔岩敲门进去，一个满脸愁容的男子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哦，段伟在不在？”
    “他早下班了，都这么晚了，你给他打电话吧。”
    乔岩见男子旁边放着烟灰缸，从衣兜里掏出中华烟，抽出一支递上，把剩余的扔到桌子上，微笑着道：“我看钟校长办公室亮着灯，他在吗？”
    男子犹豫着接过烟，态度缓和了许多，又打量一番道：“你要钟校长？”
    “嗯，不知方便吗？”
    “你问问他秘书吧，在隔壁。”
    乔岩出了门正要寻找，钟振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赶忙上前道：“钟校长，您好，我是乔岩，既是南大的学生，也是南大的老师，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吗？”
    钟振华盯着看了半天道：“你就是乔岩？我还有事，随后吧。如果还聊那件事，就不要再来了。”
    对方直接把后路堵死，乔岩不死心地道：“钟校长，您从京城来南江，就是要改变南大的面貌，其实我和您一样，始终牢记南大的校训，带着南大的使命去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在您的英明决策下，改变了一个偏远地区的教育面貌，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才是您的伟大，也是南大迈出教育改革的重大意义。”
    钟振华看着他愣了几秒，缓缓地推开关上的门。乔岩似乎看到了希望，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想办法说服他。
    钟振华进去后看了看表道：“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不要扯得太远。”
    乔岩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道：“钟校长，我在雄关县支教半年，对当地的教育深有感触。其实那边的孩子底子并不差，但教育资源的不均衡，让他们不得已早早放弃学业走上打工之路。”
    “让南大附中接管雄关县一中，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这两地注定有不解之缘。全国各地名校在开设分校时，首选生源较好、素质较高的地区，目的是为了保证升学率。无可厚非，任何学校都会这样做。”
    “但换个思路想，如果我们把生源不好、底子较差的地区改变了，南大率先在全国开创了先河，那才是轰动性新闻，更有借鉴意义作为范本在全国推广，在中国教育史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恳请您有时间了去雄关县走一走，看一看，那里的孩子真的更渴望走出大山。请您给他们点燃希望，我代表雄关县三十万父老乡亲谢谢您了。”
    说着，乔岩饱含热泪深深地鞠了一躬。
    钟振华赶忙过来扶着道：“这是干什么，不要这样。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当然这件事的目的和意义。温教授几次三番找我，该说的都说了，国辅书记还就此事征求过我的意见，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的工作重心在学科建设上，附中的工作还没有认真研究过。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好好考虑下再说。”
    乔岩还要说，钟振华阻止道：“时间到了，我真的还有事，随后再说。”
    说完，开门送客，乔岩只好悻悻离开。
    这晚，乔岩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明还睁着大眼睛。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他决不能放弃，打算再去找找吕泽鸿。如果找他还不行，就直接找省委书记林成森，非要把这件事促成不行。
    想到此，他立马起床洗漱，早饭都顾不上吃，火速赶往省府大院。到了门口，薛晓飞已经在等候。和执勤人员打了个招呼，将其放了进来。
    “乔书记，来这么早啊，丁秘书长陪着黄省长到京城开会了，明天才能回来。”
    “哦，我不找他，吕省长今天在吗？”
    薛晓飞拿出手机看了看工作群道：“应该在，上午九点他有会。”
    乔岩随着他来到办公室，薛晓飞沏好茶端到面前坐下道：“乔书记，你的气色可没前段时间好啊，到了下面压力大吧？”
    乔岩叹了声气道：“不是一般的大，上面天天催着让报项目，我所在的县就是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什么项目，快愁死我了。”
    薛晓飞起身关上门，压低声音道：“项目建设是林书记提出来的，其实黄省长有不同意见。他觉得这样搞有些太激进，完全不考虑实际情况。就和你说的，那有那么多项目，逼得下面非造假不可。看似天天开工新项目，个个投资几个亿，一个比一个大，有几个是真实的，水分太大，有四分之一就不错了。”
    “这不，前段时间省委又拿出考核办法，要推行末尾淘汰制，每一项都很具体，这不把人逼疯嘛。现在各个市都绞尽脑汁，变着法子造项目。逮住一个项目就使劲吹嘘，本来是三百万的小项目，就敢说成三个亿，反正是吹牛，谁不会吹。最后泡沫越吹越大，说不定那天就爆炸了。”
    “昨天海丰集团的李鸣主席来开会，各地市长逮住他就想薅羊毛，各种花言巧语，巴结着拉他去投资，哪怕是假的也行，把他给折腾得够呛，谁让是全省最大的民营企业了，估计这两天想要见他的人比见黄省长还多，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