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湖霜满天,青丝染雪复何年。韶华青丝君勿念,今生难逢来生见。仙君,你就这么恨朕吗?即使在楚国沦为丧家之犬,也不愿回到朕的身边……”
夕阳西下,赵玉漱手握一封信件,腰悬朱雀屠南剑,口中喃喃的念诵着信件上的诗句。这封信,是漕帮帮主徐老八从楚国江南带来的,是李焕仙的亲笔信!
一个月前,李焕仙与徐老八在直沽运河的龙舟上达成协议后,便手书一封,算是给徐老八一个承诺,为徐老八这江湖泥腿子与秦国朝堂,搭上了线。今日,徐老八风尘仆仆的入秦面圣,自然要将此信件呈上。
其实在李焕仙走后,赵玉漱的杀气已经收敛了太多。无论对外对内,她都在试图改变,让自己成为李焕仙想要自己成为的那种人。
李焕仙不喜欢她嗜杀,好!那她就尽量收敛,很少屠戮众生。李焕仙希望她能用怀柔的政策安民,她也全都照做。李焕仙希望让她的女人都活着,那即使赵玉漱手握北海暗道地图,也没有动手,任由北海自治。
可今日,在看到李焕仙写给自己的诗词后,赵玉漱真的怒了。直接宰了皇子赵忆君的乳娘,以及自己的禁卫千户。随后便对宫女禁卫进行了一番调动,甚至连禁卫统领孟秀良都受到了波及,被罚了半年俸禄。
赵玉漱发火,并不是因为李焕仙要与自己此生不再相见。而是她觉得李焕仙的诗再无血气霸气,变得幽怨软弱。这样的男人,完全不像自己的男人。若不是自己对李焕仙的笔迹极为熟悉,她甚至觉得这诗词就不是李焕仙写的!
赵玉漱知道李焕仙要在楚国做什么,原本她还很高兴。因为她觉得她的男人终于放下情爱,重新变回了那个不择手段,杀伐不可一世的盖世雄主。
结果,这诗词一出来,赵玉漱就知道了。李焕仙,不可能在楚国成就大业。都他妈决定造反做皇帝了,给老娘写封信,不要粮不要钱不要兵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的不要脸?
也就是离得太远赵玉漱够不到他,否则一定两巴掌扇得他原地转圈!
李焕仙是在秦国摔了一跤,可那又有什么?只要站起来,他还是英豪!不要怕阻扰,继续挺起腰。拿出他在秦国时征伐天下的霸气,重拾他在秦国时毒害天下的野心,区区一个楚国,又算得了什么呢?
“君儿,你要记住,莫要学你父亲那般,妇人之仁。天下,只是你的棋子,万物可用,万物可抛。”
赵玉漱将手中的书信撕碎,化为片片纸片如雪花般倾洒在御书房内,随后轻抚熟睡中的皇子脸颊,苦口婆心的教育着自己那根本听不懂话语的孩儿。
“陛下!”
“嘘~小点声,君儿睡着了。”
振邦阁千户紫封玄一脸忧愁,连滚带爬的跑入御书房,跪在地上便对女帝禀报道:“陛下,王爷在南疆遇袭,南疆王无视‘秦苗约定’截杀王爷,李家护卫弑主,陈柏侯葬身南疆,王爷与弑神社杀手夜罗刹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
紫封玄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山崩而不变色的赵玉漱都差点站不稳,浑身颤抖的一扶腰间剑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李焕仙现在如此软弱,又被亲友背叛,四面受敌,哪里还能存活?难道自己真的要如李焕仙诗中所言:韶华青丝君勿念,今生难逢来生见?
“他不可能死……他不会死的……可有什么线索?!”
赵玉漱有些失神,望着自己正在熟睡的孩儿,美眸微红,垂头低吟。
“这……”
紫封玄拿出战报,仔细观摩再三后无奈开口道:“回陛下,王爷遇袭时,天降异相,我们在南疆的密探惨遭波及,不治身亡。所以……战报有些模糊。”
“仔细说来!不可漏掉一丝线索!”
赵玉漱扯过棉被的一角,为自己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儿再次覆盖一层。只见这美艳无双的女帝周身散发冰冷恶寒的杀气,激的紫封玄这种老派杀手都瑟瑟发抖。
紫封玄知道皇帝陛下此时已经动了杀心,自然不敢懈怠,如实将战报中的模糊记载禀报。
只见说到李焕仙在开封府被齐家一门三化境围堵之时,赵玉漱轻抚朱雀屠南剑的剑柄,略显疑惑道:“齐家居然一门三化境?这等威能,又虎踞豫州二十几年,仙君是如何逃脱的?”
紫封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的说道:“这……那一战正逢大雨,听斥候传报,是开封府莫名出现一绝顶高手,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天下还有这等高手?莫不是忍无生现身了?还是说,不老阎君真的藏身楚苗边境?”
看着女帝疑惑不解,紫封玄便低头说出自己的猜测道:“那一战,威势惊人。十六名斥候惨遭波及,全部阵亡。不过根据战场还原与斥候的随行记录,臣猜测,很有可能是三叔……是弑神社掌印人夜无常出现了。”
“夜无常啊……继续说!”
赵玉漱轻眉紧蹙,思索片刻后,勒令紫封玄继续汇报战况。剩下的战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非是李焕仙等人狼狈逃往南疆,搞了一出争抢绣球的戏码,听得赵玉漱着实烦躁无比。
可为了确定李焕仙这江南南疆之行不能有任何纰漏,赵玉漱只能耐着性子让紫封玄尽数说完。可当听到陈柏侯身死许家村后,李焕仙居然亲手将其埋葬后,赵玉漱顿时一脸厌恶,直接拿出随身锦帕,在自己那双玉手上反复的擦拭了起来。
“真是混账!”
赵玉漱将自己那白皙如玉的双手,擦拭得差点脱了层皮,随后低声骂道:“若是为了女人搞成这样,朕也忍得。结果居然为了个男人……恶心!”
紫封玄咂了咂嘴,低着头偷瞄了一眼皇帝,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王爷还给陈柏侯写了首诗,臣要不要念。”
“念!为什么不念?!朕倒要听听,他们之间到底有何猫腻!”
“咳咳~”
得到皇帝的许可,紫封玄顿时清了清嗓子念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他写的?”
赵玉漱听着紫封玄念诵完李焕仙留给陈柏侯的墓志铭后,顿时愣在原地,仔细品嚼一番后,顿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下去吧!密切关注楚国江南之事!”
紫封玄有些纳闷,明明方才皇帝陛下已经暴怒无比,杀气都无法自控了。怎么在听到这诗词后,竟突然释怀,再也不纠结逍遥王的死活了呢?
不过紫封玄虽是不通文墨的粗人,可也知道什么话当问什么话不当问。既然皇帝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要是还想保住项上人头,自然要马上走。
毕竟,依紫封玄推测,就算面前的女人不是皇帝,只怕如今的自己,也是打不过这个女人了。
目送走了紫封玄,赵玉漱坐在床榻旁,面现惬意微笑,无比怅然道:“大气洒脱,杀气纵横,这才是他,这才是朕的男人!”
抬手摸了摸熟睡中的皇子,赵玉漱一脸慈祥的继续说道:“君儿,你的父亲,就要回来了,我们去接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