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园会客大厅内,本是其乐融融。虽然阮志五与何仲山有些不对付,但谁也没打算在今天撕破脸皮。本来都要推杯换盏了,哪知孙朝阳一身捕头装束,手持铐锁走入大厅,信誓旦旦的要将今日的主角,何仲年逮捕归案。
“抓我?崔捕头,我何罪之有呀?!”
何仲年一脸暴戾之气,但两位兄长都在身旁,也不好发作,故而强忍着撕了孙朝阳的冲动说了一句。
薛景绵坐在何仲山身边,像个没事人一般,把玩着何仲山方才在室内赠送的鼻烟壶,笑而不语。何仲山与何仲庆兄弟两个冷着脸,默不作声。显然是薛景绵已经与二人通过气了,告知今日一定会带走何仲年。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妓院被封了,阮志五一系人马不爽何家的做事风格,发动地头蛇的势力,大骂衙门不作为,不为民做主。
薛景绵顾忌民声,便想着将何仲年先行缉拿。大不了拿完再放,也算是在会京府万民面前做足了戏。可为什么找孙朝阳来做这事?巡捕司拿人,不应该是总捕头来做吗?
因为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李焕仙一定能看得出来。薛景绵当着会京府众多地方豪强面前抓走何仲年,当着何家的面抓走何仲年,当着阮志五的面抓走何仲年,一定是在演戏。
而且何家主事人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很明显是与薛景绵一起演戏出来。那这出戏是演给谁的?明面上看是演给会京府民众,实则是演给阮志五的!
李焕仙是巡捕司总捕头,虽然受府尹薛景绵辖制,但并非薛景绵的奴隶仆从。相反,李焕仙一直都不太给薛景绵面子。万一这事让李焕仙去做,那李焕仙很有可能不配合。
既然如此,那就去忽悠傻小子孙朝阳。那傻小子一腔热血,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以薛景绵的手段,就算是把那小子卖了,孙朝阳还得替薛景绵划价,顺便说声谢谢。
“哥!到底怎么回事?”
何仲年眼见孙朝阳来势汹汹,赶紧回头望向自己的大哥二哥。哪知何仲山纸扇一开,面无表情。巡捕司校尉何仲庆则是低声安慰道:“就是走个过场,去里面过一夜。一切为了家族,你委屈一下吧。”
“为了家族?”
何仲年也不是傻子,听到何仲庆的话后马上明白过来,用余光扫了一眼宴席上看戏的阮志五后,愤恨的一拍桌子道:“今天本应是我光宗耀祖的日子,你们这就把我卖了?我说找你封青楼时你怎会那般痛快,原来早就算计好了……行!来抓我吧!”
何仲年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果断的站起身来走到孙朝阳身前,一脸无所谓的将双手上抬,示意让孙朝阳给自己戴上手铐。
“你不是很嚣张吗?等到了里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朝阳咧嘴一笑,将手铐缓缓套了过去,口中还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刺激着何仲年。
“哗啦!”
“嗖!”
倏然间,何仲年面目狰狞,乌发三尺贲突飘荡,果断暴起一掌拍出,迸出真气窜疾袭来。孙朝阳惊骇之余,不由得倒退三步。
“抓我得看你的本事!”
眼见一掌击空,孙朝阳退到三步。何仲年厉喝一声,暴然而起。粗狂的身躯一缩一压,好似狸猫翻滚一般,双掌化爪有若十指利刃,奔着孙朝阳头颅搠下,气势勇猛如虎,有呼风卷云之态。
这不是拒捕,这是要杀人!
一个弱冠之年的武举人,气势竟如此了得?这根本不是寻常武举所习练的功法,而是取于野兽捕食的‘兽型功法’。而且何仲年内力不低,隐约间有明境大成的功力,很明显是被一流高手调教过!
李焕仙抬头望去,只见宴席尽头,北尊剑圣何正泉正坐在角落品茶,面带笑意,望着试图酣战一场的何仲年与孙朝阳。
“来得正好!”
孙朝阳大喝一声,心念电掣一闪,当下容不得再转杂念思潮,不敢攫其凌然厉势,旋身掠开,掼直一拳也轰其头颅!
“蠢货。”
李焕仙低声骂了一句,很不耻孙朝阳的这一手还击。因为孙朝阳这一拳劲风微弱,好似有一拳打昏何仲年的意思,毫无杀机。
人家何仲年都打算与你玩命了,你怎么还能有十成力只出三成?如此软弱的出手,看来今天孙朝阳这拘捕行动大概率要一波三折了。
“嘭!”
果然如李焕仙所料,孙朝阳的铁拳根本没阻止住何中华年的利爪,反而被其反擒住手腕,随后大力一抛,重重摔在门框上,来了个狗吃屎。
“哗……”
眼见一击得手,何仲年凌厉双爪瞬间展开白鹤展翅架出,试图不死不休!
只见何仲年大展的双臂,竟然横掼暴长三尺。一手凝结成‘鹤嘴’,一手凝结成‘虎爪’向孙朝阳袭来。
“五形拳我也会!”
孙朝阳吐了口唾沫,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通用施展山林野兽拳法相迎。
“哈哈!”
哪知何仲年却坏笑一声,展翅的右鹤嘴突然幻变蛇形刁手。并且角度万分玄妙,顺沿孙朝阳的手臂柔若无骨缠绕滑至其颈边大动脉,真气一出,有若大蟒蛇般缠死猎物。
“北尊剑圣的《五形气诀》!”
大厅内观战的宾客见到何仲年的蛇形功法,当场脱口而出。北尊剑圣何正泉威名赫赫,武功通玄。其最强武学,便是‘龙、虎、蛇、豹、鹤’,涵盖五种兽类形态的气功。
那晚劫掠银车之时,李焕仙曾短暂的与何正泉交手。虽然何正泉剑法超神入化,且正气十足。可灵敏如李焕仙还是感受到了何正泉的剑法中,有一丝野兽般的暴戾,用起来横冲直撞,傻大黑粗。完全不如天衍剑斋的剑术那般灵巧多变,虽然强横霸道,但也不如风雷剑法那般大开大合。
“咔!”
此时,战局已经呈一边倒。孙朝阳的铁拳被何仲年的‘蛇形手’死死牵制住,根本无法抽身。身体被何仲年顶在门框处,想后退都退不了。
而何仲年则是双眼闪过杀机,手掌再变招,蛇形手有如蟒头张开血盆大口,猛然间松开缠绕孙朝阳的手臂,反而上移扣死了孙朝阳的颈部锁骨上大动脉。
一瞬间,左手鹤形拳速捷无比,试图攻向孙朝阳的面门!
“嗖!”
生死攸关之际,半粒被剥掉红皮的水煮花生突然划破虚空,从何仲年眼角掠过。那花生通体发黄,被水煮过还有些发软。可即使如此,依然化为凌厉暗器,直接划开何仲年的上眼皮,带出一道血线。
这眼皮被划开,鲜血四溢之下,何仲年只觉单眼被一片红芒遮盖。视觉受阻之下,手上力量减弱。孙朝阳得此空隙,混元气提至极巅,身体一个整合抖动,挣脱开何仲年的手臂,随后双掌向前一拍,攻向何仲年的胸口。
“嘭!”
何仲年嘴角流血,后退五步不止,单膝跪地,一只手紧捂流血的右眼,愤恨的回首望去。只见李焕仙坐在宴席中,正面无表情的用指甲剥着水煮花生。
“铐上,带回去!”
孙朝阳大汗淋漓的靠在门框前,将脚边的铐锁踢给了捕快,让其将受伤的何仲年铐走。
“各位!”
今日本想借着宴席,彰显一下何家的气派。哪知自己兄弟当场被暴揍一顿带走,何仲山面色很不好看,站起身来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便遣人送客。
一众宾客虽然心里发笑,但也没胆子当面笑话何家,一个个拱手行礼,口中说着不打紧,便鱼贯离开。唯独阮志五带着自己的女人安坐在宴席中,静静的望着府尹薛景绵缓步走来。
只见薛景绵手中握着一块古玉,正在反复的摩挲着,来到阮志五身旁小声道:“怎么样?阮老板满意吗?”
“大人秉公执法,实乃会京之福。”
阮志五点了点头,随即搂着冰儿的柳腰踱步离开何园。眼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焕仙将剥好皮的花生推到一旁,起身来到薛景绵身旁,冷漠的说道:“大人,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