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李焕仙?好老呀!不会是这些江湖蛋散假冒的吧?”
“扑你阿姆!我李焕仙有麟有角,谁敢冒充我?”
黄泉镇的破败客栈内,几十人的江湖帮派就这么被屠杀殆尽。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室内,可李焕仙也好,霍秀秀为首的胡人士兵也罢,没有人在意这些死尸,反而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身上。
霍秀秀还如当年一般,清秀干练,眼神深邃,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什么。望着李焕仙如今落魄的模样,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手持百旦弓小退一步,皓齿紧咬道:“我姐姐的事,就这么完了?”
看来霍秀秀已经去过会京府,见过伤后的芸娘了。她有些想不通,为何芸娘那随遇而安的洒脱爽朗性子,会遭受如此厄运?整日枯坐在客栈门前,等着一个记忆中虚无的影子,日复一日,不知疲倦。
“你姐姐?”
李焕仙不想过多的谈论芸娘,看了看霍秀秀身旁围着的胡人,说出自己的猜测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汉人,到底姓不姓霍!你不像霍山河,也不像芸娘,反而……有点辽人的影子。”
“你还有脸提我们?山河战死青南城,霍氏一族被你屠灭!就这样,你还不满足?为何要打搅霍丽芸的生活!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从家族覆灭的痛楚中醒转,你为何还要把她推入深渊!”
霍秀秀很激动,明眸变得微红。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身旁的胡人们开始小心翼翼的收拢队形,弯刀上的血污流淌,杀气不减。
“战场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秦国的旧事,李焕仙不愿多提。望着杀气腾腾的霍秀秀等人,李焕仙扶住腰旁断刀道:“我对你霍家没有亏欠,对任何人都没有!芸娘所遭遇的一切,我日后必有交代。看在你是霍家为数不多的骨血份上,你我就此别过。在撞见,你躲开。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李焕仙如今的功力,可不是霍秀秀这些个行伍之人能对付得了的。想收拾李焕仙,起码要有上百人的兵团合围,重甲重弓长枪盾牌一起上,脚下是冻土或是黄沙,天上得准备好‘千刃网’。
否则,化境不出手,谁也别想痛快的拿住李焕仙!
“哼!”
霍秀秀将百旦弓背负在身后,冷哼讥讽道:“你这种人,做了任何坏事都不当回事,永远都有借口理由用以安慰!看看你在会京府做的事,你害了多少人,自己有数过吗?你就是个罪犯,却把自己当成了判官?好啊!李焕仙!告诉我!你打算几时审判你自己?又要如何审判你自己?!”
“我,无罪。”
李焕仙一指向天,是对霍秀秀说的,也像是对着老天爷说的。不过,更像是对自己说的。甚至,这也是他自我安慰的把戏。
就算是李焕仙这种杀人如麻毫无愧疚之心的野兽,偶尔心里也是犯嘀咕的。自己做了那么多被世间不容的事,虽然目的都达到了,可真的值得吗?
若是再来一次,会不会有别的解法?
说来可笑,李焕仙自诩深受儒释道文化的熏陶,却连最基本的不杀生、不妄语都做不到。都说千囚城内,七化灌顶都不能将其带入化境。蛇鼠两端的虚伪之人,就算在怎么理解‘道’的真意,也是口头狂禅,登不得大雅之堂!
“你无罪?笑话!”
看着李焕仙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霍秀秀冷笑道:“你欺天骗地,血债累累!真有本事,你就打雷的时候站在室外吼一嗓子,看看老天爷劈不劈你!”
“好吧,你牙尖嘴利这臭脾气,的确是霍家人。”
李焕仙比任何人都相信因果,也比任何人都不在乎因果。既然有因必有果,那一切就都是注定好的。就算那些恶事他不做,老天也会交给其他人做。
所以,没必要纠结着不放。偶尔想一想,在心里嘀咕嘀咕就可以了,若是整日琢磨报应几时应身,那大可不必。
世人从始至终都坚定的认为,李焕仙这种人,一定会下地狱。不过在李焕仙自己看来,他早就身在地狱中了。
无所谓的怼了霍秀秀一句,李焕仙迈步向前,惊得霍秀秀一行人还以为李焕仙这暴徒要动手,一众人迅速后撤到门前,领头的胡人直接掏出火折子,将腰间火油囊高举。但凡李焕仙暴走,他们马上放火!
“激动什么?”
李焕仙尴尬的撇了撇嘴,将方才被霍秀秀射杀的“黄泉帮”帮主尸身扶正后说道:“我要赶路,你们若拦,我肯定一个不留。若是让路,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说罢,眼神中闪过一丝狰狞,霍秀秀被瞪得一个激灵,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带着一众胡人率先离去。
不走干嘛?李焕仙大闹天衍山的事已经传遍江湖,硬碰硬哪里打得过?
“真可怜呀!为了给深陷囹圄的弟兄讨个说法,结果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李焕仙望着满地的‘黄泉帮’尸体,撩动衣衫拱手行了一礼,便走出血腥的客栈。
一出去,便见满天星斗入空。夜晚间在大漠赶路,是件挺舒服的事。毕竟那灼人的太阳已经走了,只有凉爽的干风。李焕仙只需迎着月光向北行走五十里,便能进入辽国境内。
入了辽境后的地图都是古老的蛇形‘胡字’,李焕仙看不懂,也不用看懂。只需要找个部落,委托他们带路,自己差不多就能在三十日后返回北海了。
到了北海后,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让陈传道与若水给自己瞧瞧身体。有得医最好,若是连他们都没办法,就只能给赫兰长琴写封信,看看辽国的神官有没有空了。
“你这是要去辽国?”
霍秀秀很烦人,没本事杀李焕仙,又不愿意就此放过他。牵着一匹骆驼,将缰绳递给李焕仙道:“这季节,风沙大,现今入了五月,四面无山遮挡,很有可能带来黑沙暴。而且,此时是沙虫的繁殖期。”
“你为何如此懂?”
李焕仙有些诧异的接过骆驼缰绳,望着突然好心的霍秀秀,充满了疑惑。霍秀秀白了李焕仙一眼,厌恶的说道:“当年你屠了霍家,除了这三不管的大漠,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若不是为了姐姐,我巴不得你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