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赛拉是吃晚饭时跟杜月秋说的。
    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三人，赛拉坐在主座，夏季坐在杜月秋对面，他现在已经成为秩序家的座上宾。
    杜月秋吃了几口，手停了下来，餐具摆在桌上，有话想跟外婆说，夏季也停下来看着她。
    赛拉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外婆，你还记得许知慧吗？”
    “她是你好朋友，我当然记得。”
    杜月秋看着外婆，露出期盼的眼神，“现在她人在江山美丽，如果敌人来袭击江山美丽，她会有危险，我想去帮她……”
    赛拉立即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不许去。”
    杜月秋语气硬了一些，“外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赛拉把钗具往桌上一顿，严厉说道：“露娜，我的话你没听见吗？对方很厉害，连外婆我都不敢惹，我们秩序家也不敢惹。”
    杜月秋一咬牙道：“外婆，我不怕。”
    “露娜……”
    赛拉真的生气了，略略缓了一下，说道：“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就算秩序家的祖先也要听他的话，你凭什么去对抗他？你去能有什么用？听到没有，不许去。”
    “外婆，没有用我也要去。”
    杜月秋以往什么事都听外婆的，这件事上她不想听了，她要硬气一次。
    “你，混账。”
    赛拉一拍桌子，气得指着她骂道：“我把你从死去父母带到身边来，所有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不顾家族人的反对，让你做秩序家的接班人，连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反目成仇了。”
    “露娜，到头来，你就这样对外婆吗？你不顾秩序家了吗？现在开始忤逆我了吗？”
    赛拉气得两手发抖。
    杜月秋嘴巴微颤，紧紧抿着嘴，不再说一句话。
    旁边站着的佣人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第一次老主母对露娜小姐发这么大的火。
    夏季再也忍不住了，出言道：“老主母息怒，露娜小姐一向都很尊敬老主母您，露娜绝对不想忤逆你，实在是……”
    “你闭嘴，”赛拉矛头转向夏季，“我看在你救了露娜的份上才准许你留在秩序家，你给我好好待着就行，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夏季不卑不亢说道：“老主母别误会，我恪守一个客人的本分，绝对没有心思插手秩序家的事。但是露娜小姐是我朋友，我理当为她发声。”
    赛拉没想到他敢冲撞自己，一时噎住了。
    夏季起身恭敬向赛拉行了一礼，“老主母，请原谅我的无礼，作为后辈也好，客人也好，本来不该顶撞您。但是我必须要说，作为露娜的朋友，我一定会维护她，就像她维护她的朋友一样。”
    “老主母，您不应该这样说露娜小姐。您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直很爱您，您也是爱露娜小姐的。”
    他直视着赛拉，无惧地表达自己的话，无论她多么生气，他一定要说出来。
    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出，这位夏先生真够勇气，敢这样顶撞老主母，闻所未闻，就算是老主父和少爷都不敢这样做。
    杜月秋一直向夏季不停打眼神，让他别冲撞外婆，可是夏季当作没看到。
    赛拉气极，反而冷冷一笑，“好，你想维护露娜，你凭什么身份？你只是露娜的一个普通朋友。我知道你是信仰家的传人，你是人才，光是这一点我很欣赏你，但是容不得你来教训我。”
    “夏先生，你救了露娜，我很感激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现在请你离开吧，我不欢迎你。”
    赛拉其实一早看出来夏季和杜月秋不是普通朋友，但她不想让杜月秋跟这个人在一起。
    秩序家跟信仰家一直是对头，那是上几代的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尽管恩怨已经放下了，秩序家心里还是有一根刺。
    所以，她不允许杜月秋跟信仰家传人在一起。
    杜月秋没有挑明和夏季的关系，赛拉就当作不知道。
    她下达了逐客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季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老主母，我救露娜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别无他求，报答就免了，告辞了。”
    他目光转向杜月秋，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很难过。
    他眼神中极为不愿，不愿意离她而去。
    但……
    “月秋，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一直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会一直住在师父家里。”
    说完，他收回目光，转身要走。
    “等一下，别走。”
    杜月秋站起身叫住他。
    “外婆，”杜月秋转头对着赛拉，伤心地说，“你把我朋友一个一个推开，真的是为我好吗？”
    她眼眶红润，嘴唇发颤。
    她一个性格清冷的人，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可是在更加强势的外婆面前，她显得很娇柔。
    她没有底气顶撞外婆。
    她的妈妈是后妈，一个视她为己出的后妈。
    她的外婆是后外婆。
    两个女人从来没有把她当外人看待，反而是倾心把她抚养成人，她知道她没这个底气。
    外婆为把她培养成合格的秩序家继承人，付出了很多心血，外婆爱她也是真的，一点不假。
    她知道她应该听外婆的话。
    但是，她的心很难过。
    “外婆，求你别赶他走，好吗？”杜月秋用央求的语气说道，“我听你的话，我不去了。”
    赛拉到底是爱她这个外孙女，只要她不以身犯险，就算这个男人是秩序家传人，就算这个男人顶撞自己。
    赛拉可以不计较。
    她脸色转好，向杜月秋张开两臂，语气恢复往日的慈爱，“过来吧，孩子。”
    杜月秋扑到她怀里。
    赛拉搂着她，抚着她的头，“露娜，外婆不想生你的气，只是你太任性了，外婆为你好。”
    “我知道，外婆。”
    两婆孙重现了温馨的画面。
    夏季一时间定在那里，有一点儿尴尬。
    下一秒，他心里一颤，听见杜月秋小声说道：“外婆，我和夏季在一起，希望外婆你不要反对。”
    虽然声音不大，夏季是清清楚听见的，他既感到意外，但又合情合理。
    趁这个时机，杜月秋向外婆坦白关系。
    回到家后，她向外婆以朋友关系介绍夏季。
    夏季能留在秩序家一个原因是，他是露娜小姐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一点，秩序家的人纵然不喜欢夏季，也没理由赶他走。
    “我一直没跟外婆说，怕外婆不同意。外婆，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请外婆同意我们。”
    赛拉冷淡地说道：“不说这个，现在是晚餐时间，菜快凉了。”
    杜月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外婆没有表示反对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杜月秋走到夏季身边，把他拉回座位坐下，然后回到对面自己的座位，面对面朝他微笑一下，拿起餐具继续优雅用餐。
    夏季回以微微一笑。
    三个人若无其事继续晚餐，刚才一幕像是从来没发生过。
    赛拉吃了两口，抬头看着埋头的杜月秋，叹了一口气，“露娜，你不要怪外婆狠心。我虽然不许你去帮许知慧，但是我可以帮上一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