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院里，主持身披袈裟盘坐在蒲团上，沙泰盘腿坐在对面。
    主持目光淡淡地看着沙泰，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的沙泰，面对主持，满脸都是惶恐之色。
    “沙泰先生，考虑得如何？”主持问。
    沙泰不敢直视主持的眼睛，低垂着眉眼，道，“方华德先生，这个后果，我实在担不起，有糯康的例子在前，你叫我怎么办。”
    他缓缓地说，“中国警方现在对我，还没有到必杀不可的地步，如果我把那些司机和护卫杀了，就算我跑到月球去，他们也会派武装宇航员到月球去把我抓回来的。”
    “你觉得，就凭你往中国境内输送的那些添加剂，中国警方会放过你吗？沙泰，你未免太天真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方华德说。
    此人是港英后代，97年之后，此人随父母正式加入英国国籍，后成为军情六处的特工，两年前被派到到东南亚，经营了沙泰。
    沙泰正是在军情六处的暗中扶持下逐步壮大的，屡屡让沙泰逃出生天的关键情报，也都是军情六处提供的，直接领导沙泰。
    这便是沙泰畏惧方华德的原因。
    军情六处是他的大老板，表面上那些贩毒利润，有一大半是属于军情六处的，除去豢养部队，沙泰能拿到的钱没有想象那么多。
    因此，他和陆定坤勾连起来，利用陆定坤买卖人体器官的运输渠道悄悄往西方卖添加剂，获利由他和陆定坤平分。
    他那一亿多就是这么赚下来的，没想到，不但遭陆定坤骗了，还让人给劫了，那笔钱下落不明。
    现在，军情六处让他劫军火车队，承诺事后给他八成的分成，同意他到英国或者英属群岛去避难生活。
    沙泰当然是愿意的，他早就想离开金三角了，奈何军情六处一直不同意。
    可是，方华德提出条件，要他把军火车队所有的人都杀掉，一个不留。
    若是其他国家的人，沙泰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并且毫不犹豫动手，包括美国人，但是，军火车队的司机和护卫人员，全都是中国人。
    糯康的例子血淋淋的，包括与他串联起来的那些泰国军警，死之前还要受世人的审判，一个都跑不掉，而且绝对不需要多久。
    这个星球上，没有哪个国家或者哪个人敢怀疑中国警察的战斗力。他们甚至会向一些旅游热点国家派驻警察！
    有哪个国家的警察能进入中国境内执行警务？
    因此，沙泰是坚决不答应的。
    抢劫军火可以，但不能杀人，杀人其实也可以接受，打起来免不了伤亡，可是，要把所有人都杀了，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沙泰说，“我们的目的是赚一笔钱，何必伤害那么多人命。难道你们就不怕中国人的报复吗？”
    “没有什么会让大英帝国害怕的，更没有什么让军情六处害怕的。”霍华德自信满满地说。
    沙泰沉声说，“据我所知，k19工业园区出现的那伙神秘人，极有可能是中国特种部队退出现役的军事人员。”
    霍华德沉默片刻，“你还知道什么？”
    “我在东南亚生活了几十年，我是有自己的关系网的。那伙人到底是什么真实背景，其实大家心里很清楚，这伙人有多厉害，大家也知道。”沙泰说。
    一开始，他怀疑那伙神秘人是军情六处的人，后来搜集的相关情报越来越多，他断定，军情六处的人没有这么干脆利落的行动，反倒是非常像中国退役军事人员的作风。
    沙泰说，“方华德先生，你们和中国的退役军事人员是交过手的，而且不止一次，应该很清楚这些兵王的实力。”
    方华德沉默不语。
    何止交手，可以说是在热点地区经常对抗。中国的一些大企业通常会把刺手的业务外包出去，承接这些业务的，几乎都是退役的军事人员。
    而这些大企业背后是什么机构在主导，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军情六处同样如此。
    大家心照不宣地使用代理人来进行对抗。
    但是，总是避免不了直接对抗的，特工与特工之家，组织与组织之间，一直存在着。
    在长时间的对抗里，军情六处占不到便宜，反而经常会蒙受一些让人很难受的损失。
    再加上国家经济持续下行、国家财政供养出现问题这个大背景，军情六处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现在都用上抢劫军火卖钱这种下贱手段了，自认高傲的约翰牛，正在朝着不可挽回的深渊坠去。
    沙泰在向中国境内贩卖添加剂的时候很谨慎，他不敢直接贩卖，而是通过中介商，宁愿少赚一些。
    他天真地认为，这么做会减少中国警方对他的仇恨度，而实际上，中国警方对禁毒这块，不找到源头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不过，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中国警方的战斗力，更不敢质疑中国特种部队的战斗力。
    历史表明，中国特种部队对于协助警方打击贩毒，是非常热衷的。出于练兵的目的，他们通常会主动与警方沟通，承担最危险的攻击任务。
    沙泰手下以前有一名被pla除名的军事人员，从他口中知道了很多事，包括中国特种部队的一些情况。
    那个军事人员后来死于民地武之间的战斗，让沙泰惋惜了挺长时间。
    此时，方华德语气很强硬地说，“沙司令，你若想从金三角抽身，想要获得英联邦的居住权，就必须按照我们的命令行事。”
    “至于来自中国人的报复，对军情六处的报复，那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你不要忘了，没有我们的支持，你根本不可能统一金三角的毒贩武装。”
    话已至此，沙泰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了。
    沉默片刻，沙泰说，“我有个条件。”
    “可以提条件，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方华德说。
    沙泰说，“军火能卖多少钱，我不管，我需要得到三千万美元，这是我应得的。”
    将近两亿人民币了，与他偷偷卖货的损失差不多。他想好了，不再去想怎么样找回那笔钱，意义不大了。
    “沙泰，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方华德笑着说。
    沙泰道，“五年前开始，我为你们做了多少事，为你们赚了多少钱，你是最清楚的。我现在只需要三千万美元，来保障我的后半辈子。这一点都不过分。”
    顿了顿，沙泰说，“没有三千万美元，这单生意，我做不了。”
    方华德深深地看着沙泰。
    外面都是沙泰的人，现在能用的也只有沙泰的人。至于印度的黑猫特种部队，如果沙泰不干，他们是不会出动的。
    印度人的目的很简单，他们不要钱，只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我可是南亚次大陆的霸主，缅北局势，必须要有我的声音。
    但是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干，借着沙泰的掩护悄悄干一下子是可以的。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军情六处和印度情报部门一拍即可。
    方华德沉思片刻，说，“可以，事成之后，给你三千万美元，不管军火卖了多少钱。”
    军情六处肯定是有钱赚的，根据他们掌握的情报，这一大批军火价值二十多亿人民币，折算下来，那就是三亿美元以上。
    即便是半卖半送，那也是过亿美元的利润，而军情六处几乎不需要承担代价和风险。
    人是沙泰的，干事的也是沙泰，只需要最后收钱交货即可。
    沙泰却是说，“我需要百分之五十的预付金，事成之后付清尾款。”
    “这不可能！”方华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一千五百万美元，别说他没有这个权限，即便有，军情六处也拿不出来。
    沙泰诡异地笑道，“方先生，这个事，我完全可以自己做的。如果我向陈山林要三个亿人民币，你觉得他会不会给？”
    花三亿人民币买到二十多亿人民币的军火，陈山林绝对会毫不犹豫付钱的。
    “你在威胁我？我们不出面，你觉得陈山林敢要你的货吗？”方华德眼中迸出寒光。
    沙泰说，“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刚才我说过，我在东南亚这么多年，是有自己的消息网络的。缅北战事日趋白热化，陈山林现在急需军火，他不会有顾虑的。和打赢这场仗相比，北方大国对他的不满不重要。更关键的是，他只有打赢了，才能让北方大国另眼相看。孰轻孰重，他很清楚。”
    方华德目光越来越冷。
    他知道沙泰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肯定会考虑过撇开军情六处单干。
    他在大其力镇只有几个人，而沙泰身边有二十多人，而且还有几百人在往这边集中。
    来硬的，他会输得很难看。
    归根结底，沙泰不想把中国人得罪死，他想把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
    良久，方华德起身说，“一千五百万美元的预付款不是小数目，我可以向伦敦请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数目是几乎不可能的。”
    沙泰笑道，“尽管向理查德局长请示，相信他会有一个很好的衡量的。”
    方华德走进去，使用卫星电话直接打给局长助理，请求与局长通话。
    军情六处的另一个名字是秘密情报局，现任局长室理查德·摩尔，军情六处是英国情报机构中分量最重的一个局。
    很快，理查德连线了。
    方华德把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然后说，“局长先生，没有沙泰，我们的计划无法进行。”
    理查德沉思着。
    当前局里的工作重心是方华德负责的这一块，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为此，议会秘密通过了一项特别拨款，作为这个计划的经费。
    理查德问方华德，“能保证从陈山林那里拿到钱吗？我的意思是，交接后，能不能顺利拿到钱。”
    如果拿不到钱，他会被议会问责，搞不好局长都当不了了。
    方华德说，“陈山林手里有一笔钱，这个是可以确定的情报。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查清楚他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可以肯定的是，陈山林是有足够的资金的。根据现在缅北战事的情况判断，他急需军火，我有办法让他接收我们经手的军火，他们也只能接受。”
    全是废话，没有准的。
    不过，理查德知道，一线的负责人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错的了。
    “五百万美元，告诉他，预付五百万美元，顺利拿下军火后，再付五百万美元，其余的，和陈山林完成交割之后一次性付清。”理查德说。
    方华德犹豫着，道，“他态度很强硬，恐怕会拒绝。”
    “局里没有这么多钱，我需要申请紧急拨款。”理查德说。
    方华德说，“明白，我和他谈。”
    挂了电话，方华德返身回来，直截了当地说，“预付四百万美元，拿下军火后再付五百万美元，剩下的，和陈山林完成交割后一次性付清。”
    沙泰摇头，“不行，我可以接受一千三百万美元的预付。”
    “那就没办法了，局里没有真多钱，申请紧急拨款，那是好几天后的事了。”方华德说。
    沙泰态度很坚决，“那就不谈了。”
    二人对视着。
    方华德再次起身去打电话。
    伦敦那边，理查德在向首相电话汇报，他说，“他要求两千万美元的预付，事成之后再付三千万美元的尾款，预付款现在就要。”
    “首相先生，军火车队已经出发，我们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首相拧着眉头，五千万美元是一大笔钱，即便他出面申请紧急拨款，议会那边也不会顺利通过的。
    立即就要两千万美元，这个更难。
    首相当然能立即调集两千万美元的资金，再穷，作为曾经的日不落帝国，还是可以随时拿出两千万美元的资金的。
    问题在于，这么做了之后，回报能保证吗？
    “我必须考虑一下。”首相说。
    理查德的助手在示意，方华德又打来电话了。
    紧接着，理查德说，“东南亚的电话又来了，稍后向您汇报最新情况。”
    挂了电话后，理查德接通了方华德的电话。
    方华德说，“局长先生，沙泰要一千四百万美元的预付款，否则就不谈了。我在这里只有几个人。”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理查德一咬牙，“答应他，我立即向首相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