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个国公都去忙碌了,少年郎君们都有些失眠。
系统看着床上抱着小豹崽儿睡得美滋滋的小宿主,微微一叹。
这时,小娃子翻了个身,小腿腿搭在了豹崽儿身上,小豹子发出了“叽叽叽”的求救声。
小黑从角落里起身,跃到了床上,叼着小黄把它扒拉到一边,自己也躺到了大床的一角。
系统有些感慨,没想到竟然是小黑先一步长大了。
又没过一会儿,小黑的脑袋压到了小黄身上,小黄又发出了“叽叽叽”的求救声。
小黑不耐烦地半睁开眼,一口咬住了小黄的脖子。
小豹子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儿,小白熊也爬到了床上,东看看西看看,卧在了小娃子身边。
小黄狼口逃生,躲到了白白身后,被白白一翻身压在身下。
“叽叽叽”的求救声闷在被子里。
系统:“……”
等日后小黄长大了,就有能力反抗了。
在弱小的时候,忍耐,才是生存之道啊。
隔壁院子里,李元景原本正在自弈,突然趴在在棋盘上。
他知道,天道对他的指点又来了。
在熟悉的虚空中,画卷再一次展开。
这一回是东汉末年领袖江东的小霸王,孙策。
孙策,字伯符,吴郡富春县人。
他武有霸王之勇,谋有孔明之风,是令人畏惧的少年战神,也是东汉末年三分天下的奠定人之一。
孙策的父亲孙坚亦是一员猛将,黄巾起义后,孙坚作战悍猛,征伐建功,挥师讨董,所向披靡。
可惜将星陨落,英年早逝。孙坚死时,孙策才十七岁,他带着弟弟孙权投奔袁术,继承了父亲未完成的事业。
袁术为人反复无常,往往言而无信,孙策便在周瑜等人的支持下创业江东,与袁术决裂。
孙策战必胜,攻必取,几乎百战百胜,短短六年,便一统江东。
【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
他英姿飒爽,骁勇善战,为人洒脱,心有大志。
可惜天妒英才,这位江东领袖去世时,年仅二十六岁。
画面定格在孙策临终前的一幕,他将江东托付给了弟弟,也来不及最后见好兄弟周公瑾一面了。
四周都是哭声,孙策真的好怕啊。
他怕他走了,年少的弟弟守不住江东。
他真的,还有好多事没有来得及做啊。
孙策闭上眼,脑子里都是自己金甲鲜衣,战船龙鼓,横江而过的画面。
那个时候,他的战甲烈烈如焰,是何等的快意。
他想到了自己心里如天地一般不可撼动的父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他失望。
也想到了年少时,与好友周公瑾把酒言欢时说过的誓言。
他又觉得,该与公瑾说的话,一早都已经说过了。
所有说不出口的情义,也都随酒入喉,永存心间。
他放不下,却不得不放下。
赵王摸摸下巴,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看孙策的一生。
这父子两个都是英雄人物,奈何英年早逝。
莫不是要他保重身体???
疑惑间,身侧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孙伯符。
赵王转头看他,确实容貌俊美,气质洒脱,当得起江东父老一声“孙郎”。
孙策看着画卷中的自己满目遗憾,此时只落下平和一笑。
赵王同他说:“东吴最终还是亡了。”
孙策温和地看他:“我知。”
“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这一场盛景,如繁花落尽,能在青史上留名,便也不枉走上这一遭。”
“不论后世如何评说,作为局中人,只要活着时的每一步,不负自己的立场,不负心中的信念,便够了。”
赵王点点头,道理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孙策微微一笑,抬手按在少年的头顶:“人生在世,并非人人都能长命百岁。所以想要做的事,尽早去做。”
“拖了一时,也许便再也没有机会去做了。”
见小郎君一脸不虞,他又笑了:“还有,莫要活得太孤独了。”
“这世上,若是有人可以诉说心事,有人能知你心中所想,与你共赴大义,是一大幸事。”
“失意时有人叫醒你,畅快时有人可以一同饮酒,便是骤然离世,也有人替你完成未完的心愿。”
“兄弟手足,便如同这世上的另一个你。”
“莫要活得太孤独了。”
“这万事,总有要放手的一天,不可能什么都尽在掌握。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到了人生的尽头,便全是遗憾。”
赵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要告诉他这个道理。
他对孙策行了一个晚辈礼:“前辈所言甚是。”
江东双璧的情谊,倒也真是叫人羡慕。
二人情同手足,相互信任,相互支持,为后世称道。
便是后人要骂东吴,也得避开这二人。
但逆境见真情,赵王的人生到现在为止,其实还算顺遂。
难道为了寻一知己,而刻意去寻知己?
不是很明白天意。
他虚心求教:“你与那周公瑾,当真是全心全意信任,没有一丝猜疑嫌隙???”
孙策笑了笑,负手又看向虚空中合拢的画卷。
他眉眼带笑,似在回忆。
“便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亦有口角的时候,兄弟之间怎会没有龃龉?”
“但你只要知道,于危难时,纵是千难万难,这人也会带着全部筹码,想尽办法来到你身边助你。”
“他所进之言,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你考虑。”
“便够了。”
“你即便不认同他的话,却也不能否定他的真心。”
“怀疑真心待你之人,同背信弃义何异?”
李元景点点头。
“我所接受的教导,便是再亲近的人,也要留一二分算计。”
“不知这日后的路,是否真能遇上可以交托十分信任、志向相同之人,但听君一席话,我便保留一份赤忱,不将世事人心想得太过复杂。”
才怪。
谈什么信任,赤忱。
汉末确实有许多忠义之辈,可时光变迁,如今的世道,便是家中从小养大的狗都得防着它哪天发疯咬主人一口。
以前在战场上,讲究光明磊落,势均力敌而战,有一点不利因素都可以双方商议择日再战。
现在却是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
你今日交托出去的信任,也许来日就会变成一把刀,扎入你的心口。
凡事留上三分,说不定会在以后救你一命。
赵王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送走了光风霁月的江东小霸王。
系统正在兢兢业业看孩子,却突然收到示警,它精心挑选的古华夏历史人物,却没有对赵王李元景起到积极的教育意义。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呢。
明明上次让尉迟敬德看到周瑜的生平,把尉迟敬德感动到不行,一下子拉近他与李世民君臣之间的关系。
作为主脑安排的下一代大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难道要让李靖一把年纪了再去培养一个???
系统觉得有点不妙。
这个赵王小小年纪,也过于冷漠了一些。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玄武门兵变???
可玄武门兵变其实对他也没什么切实的影响,他甚至地位更高了。
前面的人生也算一帆风顺啊,生来就建朝了,战火也没波及到他身上,为啥就对外界丧失了信任呢?
可惜数据推演不出人性变化。
突然,系统看向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宿主,陷入了沉思。
袁圆崽儿正睡得美滋滋,在梦里跟爸爸亲亲抱抱举高高,意识体突然被拖入系统。
小娃子揉着眼睛,撅着小嘴嘴大喊:“统统你完蛋啦!!!”
“我要让爸爸给你排泄物都打出来!!!”
系统:“……”
它才不需要排泄。
系统切换了情绪模式,情真意切地说:“宿主啊,大事不妙啊!!!”
“晚上我给赵王分配了孙策,可赵王竟然无动于衷。”
“孙策你知道吗?少年英雄意气风华啊!!!赵王竟然无动于衷???你说这像话吗???”
袁圆皱着小胖脸,眼里都是“统统好烦哦,孙策好烦哦,六郎叔父也好烦哦”。
系统小心翼翼劝导:“宿主啊,咱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主脑发布的时空任务,还需大家一起努力才能……”
小娃子大惊:“统统才是蚂蚱,统统跟主脑都是蚂蚱!!!”
系统:“……”
要不是指挥官也是个女儿奴,它都要找家长谈话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熊孩子,为什么这么难沟通???
一定是日常家庭教育有问题!!!
系统尖叫,扭曲、阴暗的爬行、蠕动、翻滚、激烈地扭曲。
最后平静地说:“宿主要是能想办法让赵王相信别人,放开内心,能与尉迟宝琪等人成为真正的伙伴、搭档,与李世民、李承乾成为可以交心的好君臣……”
“本统就把古蓝星其他地方的美食食谱都传送到袁青脑子里。”
袁圆嘟着小嘴嘴,心说阿姐会做的好吃的,已经吃都吃不过来啦!!!
她才不是个贪心的小宝宝呢!
小娃子高傲地抬着小下巴,脸颊上的小奶膘都在说着不想妥协。
系统难过极了。
不怪赵王不信任别人。
它朝夕相伴的宿主都不相信自己这个善良真诚的统!!!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真正的失望,也不是泪流满面。
而是不再主动,不再谈心。
系统正要把小宿主的意识体弹出去,独自疗伤。
却发现小娃子已经发现赵王的幻境,跑了过去。
赵王在地上打坐,不清楚为什么孙策都走了,他竟然没有出梦境。
正开始怀疑是不是被困住了,穿着寝衣的小胖团子跑进了虚空中。
“六郎叔父六郎叔父,咱们快点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吧!!!”
赵王坐在地上,用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看着小家伙在眼前咋咋呼呼跑来跑去。
好一会儿,袁圆跑到赵王面前,小手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六郎叔父,你睡着了吗?”
赵王伸手戳了一下小娃子的额头:“你这小儿怎会出现在这里?”
袁圆小手手叉腰,不满地说:“我都已经睡着了呐!!!”
“我都睡得可着可着啦!!!”
然后又忧伤看天:“但是六郎叔父都没有人玩,我就来啦!!!”
赵王有些不解:“玩?”
袁圆点头,一脸期待:“嗯嗯嗯,好朋友们一起玩才好玩!!!”
赵王笑了笑,他站起身,把肉嘟嘟的小娃子抱起来颠了颠:“好,陪你玩。”
以为还在梦中的赵王,神情放松下来,当真开始同小娃子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你抓我,我抓你,跑来跑去。
幻境里都是小娃子的笑声,很快,赵王也笑了出来。
越笑越畅快。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笑过。
孙策离开前说,奔赴心中志向的路上,必须付出真心,才能得到快意,不然便永远无法真正做到计获事足。
都说大展宏图之时,应当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过于谨慎,便失了征服的趣味。
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系统大为震惊。
怎么大人好好说话没有用,陪小娃子玩一场就觉悟了???
宿主在系统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袁圆玩了一场,出了系统,躺到床上很快就眼皮打架了。
小黑半睡半醒的,尾巴不自觉乱甩,蹭到小娃子的脸,被一把攥住。
夜深人静的别院上空,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狼嚎。
办事回来尉迟敬德看到女眷的院子灯火通明,连忙赶了过来。
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原本白天出了事,大家也睡不太着,听到动静便都过来了。
见到尉迟敬德,李泰打了哈欠,对他说:“小黑被攥了尾巴,咬了袁圆一下,里面又打起来了。”
尉迟敬德脸色一变:“可有碍?”
袁青也打了个哈欠:“阿耶已经看过了,无碍。”
尉迟敬德叹气:“不若夜里便分开睡吧?”
袁方:“便是分开了,半夜圆宝儿摸黑也会把那几只再领回来。”
长孙冲伸了个懒腰:“小童都是这样,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总是难舍难分,待长大些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