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宜出行。
一大早,天蒙蒙亮,袁家车队就在大门外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车队的最前头,并排列着三匹马,马上的人分别是定北王,镇国永昌公主,东平王。
边上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白,威风凛凛。
中间一匹小红马,目光有神,气质悠远。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小狼双肩包,狼尾巴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突然,小红马上穿着黑色骑装,戴着虎头帽的永昌公主抽出腰间的小宝剑,振臂高呼:“出——发——啦!!!”
小童的尾音还未落下,就传来小娃子害怕的叫声:“爸爸爸爸爸爸!!!救救我救救我!!!”
原来是马队的马还未动,久未出门的小红已经激动地冲了出去。
老父亲上前控住她的马,手掌在马头上一拂,小红就温顺起来。
小娃子的亲子虎头帽也掉了,小宝剑也掉了,面子也没了。
还没出发,先窝在爸爸怀里哭了一场。
***
早上还未上朝,宫里便也传遍了,永昌公主又双叒外出游历了。
去太极殿的路上,李世民告诉张阿难:“最近便少去咸池宫。”
万一太上皇生气了,都没有护身符。
咸池宫里,早起的李渊也无精打采吩咐内侍李玉:“藏好的宝贝先收回来吧,免得落了灰,这几日让赵王多来陪陪我这孤寡老头子……”
说到一半,拍了一下桌案:“咱们宫怎么一点响动都没了???那些个扫洒的,伺候的,都去哪了???”
李玉无奈叹气,他也想要小公主护身符。
军器监里,副监告诉下属们:“最近右监丞不在,大家可不必准备小食。”
同僚们纷纷点头,心里还怪想小监丞的呢。
承天门,两仪门,太极门,各宫门守军奔走相告:最近小公主不在,大家要吃叫花鸡,得自己排队去采买。若是有人排上了,替大家多买几只。
尚食局里,年事已高的李奉御看着备好的食盒,微微一叹:“小公主既然不在,烹好的糖丸,大家便都分了吧。”
侍人们都高兴坏了,李奉御的手艺可不是常常能吃到的。
李恪在去弘文馆的路上,就见他的内侍官陈进面色略微凄凉,他嘴角抽了抽:“怎么,不想当差了?”
陈进攥住手:“臣的好朋友都出去玩了,臣当差挣俸禄,也花不出去了。”
李恪有些无语:“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
陈进深吸口气:“大王不懂,平日里公主在宫内四处乱跑,经过咱们殿,都要摸来后园子跟我等摇两把骰子。”
“因臣与公主熟悉,臣在其他宫的内侍面前,特别得脸。”
李恪笑了:“当吾的内侍官,已经不能让你有脸了是吧?既如此,你便去倒几天恭桶吧。”
他说完,挥袖进了弘文馆。
陈内侍气闷,大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说话,待下宽厚的大王了!
弘文馆上课时间,虞世南对着学堂里的空位,面色不悦。
看来对于学生家中长辈的告诫劝导,还做得不够啊!
人生苦短,怎么总是告假呢?
他回头得找东平王好好谈谈。
***
袁圆还不知道自己的离开,对宫里造成了怎样消极的影响。
她撅着小嘴嘴,骑着小红马出了城。
刚一出城门,小娃子就对老父亲伸出了手:“爸爸,我要跟你一起!”
老父亲把她抱到马前,护卫就把小红牵下去了。
车队拐上了直道,便加速前进。
行了半上午,叶老夫人在后面张望了一会儿,见咋咋呼呼的小娃儿没动静了,就让小儿子把小孙女送马车上睡。
袁侍郎就在上次袁圆去泾州时,落脚过的永寿县。
那里在关内道的最南端,离长安很近。
袁圆崽儿经历了早起骑马出发,睡了半上午,中午边吃饭边和小黑、二黄一起在河边玩,下午给家人们讲故事,傍晚吃了烤鸡,然后又睡睡睡。
等她再睁开眼时,就在夜色中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好阿翁。
袁圆被袁侍郎抱着往院子里走,她揉揉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袁侍郎的脸。
然后吸吸鼻子,抱着袁侍郎哇哇大哭。
“阿翁阿翁!!!”
“我都可想阿翁啦!!!”
袁侍郎也两眼泛红,轻声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
叶老夫人也忍不住落泪:“这孩子,哭着出门,又哭着到达。”
袁侍郎用衣袖蹭蹭眼角,年纪大了,最是受不了这种场面。
他对夫人说:“永寿县这边快要收尾了,过两日你们同我一起去新平县。新平县那处待上几日,咱们一同回长安。”
袁圆使劲点头:“嗯嗯嗯,一起回长安!!!”
“咱们长安没有阿翁都不行!!!”
袁侍郎笑了出来。
晚上,袁孝顺孙女就钻在阿翁阿奶中间睡。
袁侍郎给她拍着背,一脸慈爱。
叶老夫人有些感慨:“睡不了多久,就不能跟咱们一起睡喽。”
要开始讲究男女大防了,小娘子长大了,连家里的异性长辈都不能太过亲近。
袁侍郎顿时有些沮丧:“我第一次觉得,那些个规矩、礼仪,有些多余。”
叶老夫人嘲笑他:“那不是你最为推崇的吗?”
袁侍郎无言以对,他推崇那会儿,还不知道会有个孙女呢。
隔壁院子里,袁青打了个喷嚏。
她看着亲爹亲娘一起给她铺床,忍不住吐槽:“阿翁竟然就那样抱着圆宝儿跑了,要不是有差人领我们过来,咱们今晚可怎么办呢?”
袁大郎叹气:“你阿翁以前眼里只有你阿奶,现在就只有圆宝儿和你阿奶。”
“你还小,慢慢就习惯了。”
他声音里透着沧桑,看来没少经历过这种事。
袁方还是个渴望大家长关爱的小少年,他有些失落地问:“阿翁为何不喜欢我们几个儿孙呢?”
袁青想了想:“……不够胖?”
袁方看向一旁打瞌睡的小黑胖儿,小弟袁兵。
袁大郎揉了一下长子的脑袋:“你阿翁只是对你们几兄弟要求高。”
又看向袁青:“你出生时,你阿翁还年轻,推崇身教重于言教,他严肃一些,儿孙便也端正一些。”
“后来圆宝儿出生,那孩子生来就惹人喜爱,你们阿翁整个人都软化了。”
“不然也该让你们尝尝,阿耶儿时受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