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陆家小院散去了燥热，清风自开阳山带来一阵凉意，院子里难得凉爽。
幽深的天空中缀着点点星光，树影摇曳间，竟带出点点萤火。
月夜明亮，林齐托腮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秋乐云说的那句话。
要是一直在书院念书，陆耀应该不会止步于一个秀才吧？
是不是自己拖累了他呢？要是自己当时没有答应陆耀……
肩膀被人轻轻拍打，林齐转过头就看见陆耀站在他的身后。
虽然陆耀此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莫名的，林齐就能感觉到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想什么呢？”陆耀挨着林齐坐下，“从县城回来你就不太对劲。”
“有这么明显吗？”林齐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表现，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跟平时不一样吧。
“当然有。”陆耀语气很肯定，对于全副心思在林齐身上的他来说，只要有一点点变化对他来说都特别明显。
陆耀回想了一下在县城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从吃完饭之后林齐才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是在百味楼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陆耀见林齐神色有了变化，半开玩笑道，“让我猜猜，这件事情总不会和我有关吧？”
他没想到林齐还真点了点头。
“真和我有关啊？”陆耀有些惊讶，身体不自觉的往林齐方向倾了倾。
林齐被猜到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他偏开脸不去看他，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陆耀……你有想过回书院念书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今天在百味楼，秋乐云说如果你继续念书的话，不会止步于秀才，或许以后你金榜题名还能做官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林齐知道陆耀头脑有多灵活，再加上书院夫子与时文君他们的话，他相信陆耀若是继续去念书，以后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果然。
陆耀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林齐在意的是秋乐云这句话。
仗着林齐没有看他，陆耀眼里的火热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盯着林齐：“可是我现在有了不一样的追求了。”
读书考取功名，未来有一番大作为，那是原主的目标。
他陆耀穿越过来，借助这个身子重活一生，并不代表要按照原主的道路去走一遭。
况且，他自认在读书这条道路上没有原主的天赋。
因此，有的时候他都尽量避免去提及念书，哪怕是“秀才”这一个名头。
他的追求不高，原先是让自己吃饱穿暖，因此有一点小生意勉强糊口便好。
而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想相伴一生的人，他想赚更多的银子让自己的另一半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想把我的小家经营好！”
这句话陆耀说的极轻，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去，但它还是清晰的传进了林齐的耳朵里。
林齐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回头，刚好对上陆耀的眼。
他的眉眼格外温柔，也让林齐的心里越来越慌。
他怕陆耀是因为自己才放弃去书院继续念书的，或者说……他怕陆耀以后会后悔。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吗？”
林齐脸上的惶然之意太过明显，陆耀想看不见都难。
只是林齐还是没有勇气问出那句“你是不是因为我才不去书院的”，他既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读书，在我看来是很厉害的事情，更何况你还考中了秀才！”
秀才，村里多难得才考上一个，在他看来是非常厉害的。
“秀才在读书这一条路上其实算不得什么。”陆耀扒拉着脑海里的记忆，对林齐解释着，“秀才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只是多了一点点优待，并无什么特权。”
知道林齐在意这个，陆耀掰开了给他讲：“大越律法，考上秀才可以免赋税、徭役，可以见官不跪，不可以随意用刑，这是朝廷给秀才的优待。”
“在白水县，秀才这个身份看似非常受人尊敬，可相应的，也会被有心人给盯上。”
陆耀想起了在书院的时候听到的一些事情。
“书院曾经有一个学子，他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结果有一次因为失手打人重伤，而被层层上报，由学官夺了秀才名头。”
陆耀感慨：“所以你看，秀才这个名头并不是万能的，秀才也跟普通百姓一样，要受到大越律法的约束。”
“这个身份有时候是助力，但不能一直依赖他。”
陆耀笑了笑：“但是有一句话说齐哥儿说的非常对，读书确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书中的知识并不局限于在哪学，只要想学任何地方都是学习的场地。”
看林齐对于念书这件事情如此看重，陆耀道：“过两天，傍晚的时候大伯母会送虎子过来学认字启蒙，你要是想的话，可以一起。”
“真的？！太好了！”陆耀一番话其实已经解了林齐一半的心结，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有些激动。
他小时候也跟着父亲认识过几个字，可再去看深一些的文章就看不懂了。
“当然是真的，还有什么问题吗？”陆耀看他笑了起来，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还有，”林齐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问出了今天一直纠结的问题，“你是不是因为要与我成亲才不去书院的？”
“当然不是。”陆耀很诧异林齐怎么会这么想，“我做的这个决定与你无关。在很早之前，我就决定不去书院了，即便没有田燕的事情。我想做什么事情，没有人能够逼迫我。”
田燕仗着母亲的身份逼他，他就想法子断亲。王青山在背后设计害他，他就毁了王青山最在乎的东西。
所以我与你成亲，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喜欢。
“那便好，那便好！”林齐抿嘴笑了起来，他的笑意很淡，犹如天上那清浅的月光，照进了陆耀的心里。
“真美。”陆耀喃喃道。
“你说什么？”林齐没有听清。
陆耀心中情愫滋长，他的目光越发柔和，声音温柔。
我说：“今晚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