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冷风刮过，一月底的天，寒风如针脚往面上钻。
    三组几人靠一块儿，颇有种英雄迟暮氛围感。
    尤其加上刚没了工作，几人脸上都有些迷茫。
    这个城市很大，大到有数不清的机会；这个城市也很小，小他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
    他们这样的团队，魔都这种大都市只多不少。
    即便完整拿出一部佳作，谁也能说清运气成分占了多少，毕竟他们就那一部……
    一群籍籍无名之辈，哪怕说出去，恐怕也没几个工作室相信，今年那部爆款动漫电影会是他们制作的。
    薛辞冷静下来，很快也想清了梁亮跟他说话时的有恃无恐。
    “小陈，小王……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看着跟他一起离开的几人，薛辞看似不经意道。
    陈姝仰头，远眺白云，无所谓道：“反正我想做的都做到了，实在不行，回家继承家产呗~”
    很洒脱的一句话，是否真甘愿如此，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王骆宾瞥了眼纸箱里吃饭的家伙，长舒一口气，“不知道，可能以后不干这个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原本还面上还勉强挂着笑的众人内心震颤，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走入社会，他们都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想着用几年便能走到行业前列，更有甚者已经想好要做这个行业的领头羊。
    奈何现实给他们脸上，全都狠狠来了一巴掌……
    不甘吗？
    那是肯定的！
    眼看都快走入坦途，一夜回到解放前，这落差短时间谁能接受？
    而且这次的成功，或许以后都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工作室那边恐怕半点儿都不会透出去……
    宁晴昱看了眼薛辞，她有种想劝对方，成立一家属于他们自己工作室的冲动。
    话到嘴边，迟迟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薛辞是快奔四的人了，她也已经二十七八，大家都不再是小孩，梦中的美好，现实又怎可能到达？
    就是薛辞自己，他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
    可找谁投资，谁又愿意用正眼去瞧他们这个已经脱离工作室，且名不见经传的团队……
    这一年的春天，到底还是来得太慢。
    风中刮骨，一行人压根待不了多久。
    简单到了别，快车一辆辆的来，人一个个的少。
    此去一别，相识了许久的朋友兼同事，再见恐怕是遥遥无期。
    薛辞最后一个离开，坐在车内后座，视线定格在那处待了十几年的工作室大厦。
    太阳落下再升起，以后这里都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与此间悲剧不同，羽池娱乐工作室事业那是蒸蒸日上。
    到了新春档第三天，在恒达资源一边倒的倾斜下，光是年初三《不能说的秘密》一天票房就来到了恐怖的1.56亿。
    若是没有那些院线背刺，恐怕上到两三亿都有可能！
    “总裁哥真踏马杀疯了，不会演戏的歌手不是好作家，内娱像总裁哥这样的老板，就问一句还有谁？”
    “电影很好看，可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书迷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嘛？三天两头一个么么哒，十天半月不见人，可悲可叹，一入《剑来》误终身啊……”
    “上回总裁哥演唱会说要出宣传曲，一念之差，太好奇我也入坑了，这几百万字够谁看的？”
    “桀桀桀~这个春节档总裁哥还有恒达恐怕要赚疯了，那些背刺总裁哥的影院恐怕都没想到吧？”
    “只能说恒达背后老板眼光够辣，要不是他，市场可能就会少一部少电影！”
    “确实！这些年有多少类似的事发生，咱们恐怕都不清楚，只能说大环境须有变一变……”
    “日尼玛sb影院，还我好电影，老子以后再也不买那几家什么影院的票了！”
    原本聊着《不能说的秘密》电影的成功，聊着聊着楼层不知从哪儿开始歪了起来。
    尽管恒达一家资源再怎么向嬴弈那边倾斜，依旧是无法满足市场需求。
    故而，其余影院之前不道德的做法自然激起民怨。
    原本大家好不容易有个春节假期休息，又恰好碰上一部期待感拉满的影片上映，偏被那些家伙这么一捣鼓，搞得他们这些打工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看上……
    牛马很忙！
    他们可不是坐在办公室摸鱼喝咖啡，有事秘书干，没事淦秘书的人。
    为数不多的乐子被这么一搅和，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尽管网上有关华国人记忆只有几天的说法层出不穷，但人言可畏！
    要赌吗？
    最后又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不好说，可那些上市影院股价动荡是一定的。
    看着网上逐渐趋向一边倒的风向，不少影院也开始慌了。
    早知今日，又怎会当初？
    年初三，眼看就快下班，羽池娱乐工作室电话毫无预兆响了起来。
    徐坤刚倒一杯水，还没喝下去，被呛得直咳嗽。
    王维见状，拿起话筒，“喂，请问您是哪位？”
    “您好，请问是羽池娱乐工作室的嘛，我们是恒球影视的，这次打电话的目的呢，是想和贵工作室聊聊……”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还在咳的徐坤眼神一个激灵，用力拍了拍胸口，抢过王维手里的话筒。
    “滚，我们不买保险！”
    骂完，徐坤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霍然暴喝，恒球影视业务部经理恍惚，头脑空白，竟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有没有自报家门，又或者自己说得不大清楚……
    其实，徐坤听得再真切不过。
    换句话来说，他就是故意的！
    之前他亲自去跑合作的时候，头都快卑微到尘土里，对方这才答应上架他们的电影。
    结果呢？
    好嘛！
    这恒球影视出尔反尔，把他们当猴耍，说分手就分手，说和好就想和好，惯的他们！
    “待会儿她再打过来，先晾她两分钟，接通只管骂。”
    “好，坤哥英明~”
    王维适时拍了个马屁，这些嬴弈之前开会就跟他们交代过的。
    既然那些人利用行业的惯性思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们也没必要非得舔着脸，当做无事发生再跟那些人合作。
    果不其然，等恒球影视那经理回过神来，再一次把电话摇了过来。
    一秒、十秒、一分钟……
    煎熬~
    太煎熬！
    好在足足响了一分半，电话还是被接通。
    那经理一喜，刚想自报家门。
    “草！大过年的你非得找骂是吧？贱不贱呐？都说了我们不打算买你家的保险，怎么滴，还打算强买强卖是吧？滚尼玛sb！！”
    骂得爽了，王维啪嗒一下挂断电话。
    紧接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阵嘟嘟声。
    又一次让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女经理这是真的懵了。
    奈何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哪怕被喷得狗血淋头她也得继续，因为现在她代表的就是公司。
    第三次，不出意外，她又挨骂了……
    好在事不过三，哪怕对方背信弃义在先，徐坤还是很讲江湖道义的。
    “我叫徐佳莹，是恒球影视业务部经理，这次打电话主要目的是想跟你们谈合作的，上次我们可能有什么误会……”
    刚接通，害怕再次被徐坤这边喷，所幸她叽里咕噜抢先说了出来。
    “噗……”徐坤哑然失笑，听对方急切的语气，他险些没忍住再嘲讽一次。
    “哦~原来是恒球的徐经理，那我得跟您说句抱歉，刚才是我们这边的外包员工接的线，没什么经验，要是惹您不高兴，您开金口，我立马把他开了，给您出出气！”
    “不用……不用……”
    徐佳莹嘴角扯了扯，她又不是傻子。
    一次两次能是巧合，三次除了故意还是故意。
    明显这俩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哪来什么外包员工……
    “哟~大公司的就是度量不一样，我以后还得跟你们好好学！”徐坤一语双关，在“学”字上还可以咬重。
    若是恒球影视不背刺他们，用得着现在低头来找他们？
    还不是作茧自缚。
    至于他说的跟对方学，学什么？
    学对方的背信弃义？
    “徐经理您说想跟我们合作，不妨展开说说，这么个合作法？”徐坤装作饶有兴趣道。
    听对方来了兴趣，徐佳莹一喜。
    “是这样的，主要就是想跟你们谈谈恢复上次的合作，电话里也说不清，您看要不这样，明天早上您飞到星城这边来，咱们再面谈一下细节~”
    徐坤听着，不免觉得好笑。
    恢复合作？
    想就这样翻页，真当他们软柿子捏？
    而且是恒球影视那边来求他们合作，还端着那副高架子，让他飞过去，他们又不是讨口子……
    “哎呀~徐经理咱们五百年前也是一家，虽然我也很想帮您，但恐怕没办法啊~”徐坤为难道。
    希望的火苗才刚燃起，这就要掐灭，徐佳莹慌了。
    “什么意思，您是有什么困难吗？”
    “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想在这大过年的，客运有多紧张，往年这段时间江陵飞星城可都是没票，要不麻烦您亲自过来一趟？”
    面子这东西，该争还得争。
    买张机票飞星城是简单，可他真的听了对方的话，那便是主动将他们工作室地方拉低。
    想谈合作还不想到处跑，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徐佳莹闻言笑脸一僵，嘴角抽搐两下，“不会吧，会不会是您看错了，我看好几趟航班都还有余票……”
    她说着，语气相较开始已是弱了三分。
    羽池娱乐工作室，王维在一旁憋着笑。
    “哦？是吗，那是可能我看走眼了，要不我先把电话挂掉，好好看清楚再给您回复？不过您也知道，我们这快下班了，我这个人呢，唉！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公私分明，下了班，工作上的事我是一概不管，不着急的话明天给您回复，不过这两天贵公司市值蒸发了二十亿，应该挺着急的吧……”
    “啧~抱歉抱歉，实在抱歉，您瞧我这张嘴，您也别介意，我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嘴笨……”
    徐坤阴阳完，无缝衔接又给对方补了一刀。
    徐佳莹满头黑线，就那个欠揍的口气，还好意思说他嘴笨，她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徐坤有句话说得不假。
    这两天在舆论影响下，他们公司的确在短短两天内蒸发掉了二十几个亿，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即便体量再大，危险还是不言而喻的，否则上面那些人也不会那么着急想挽回口碑了……
    到这里她也听出了对方的威胁之意，就是宁可少赚些钱，也要多争口气。
    长舒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徐佳莹歉意道：“抱歉，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样，明天早上我飞过去跟您谈，您看可以嘛？”
    见对方低头，徐坤也不再过多为难她，“期待您的到来，也期待能继续跟贵公司合作~”
    “好的，我们也同样期待……”
    徐佳莹刚说完，徐坤那边便挂断电话。
    她长吐出一口气，违心的话，谁懂她是怎么熬过来，瞬间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跟那个阴阳师（徐坤）对话，整个人都是提心吊胆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别提有多憋屈……
    不过想想每天还要跟对方打交道，徐佳莹便一阵头疼。
    另一边。
    “坤哥威武，还得是你呀~”王维拍马屁。
    徐坤摆摆手，张扬的嘴角咧到耳后根，“哪里哪里，一般一般，这些事你也不用刻意告诉老三，身为工作室骨干员工，都是我该做的。”
    一旁，看着徐坤鼻孔朝天，赵恬白眼狂翻。
    大学那时候，徐坤是最喜欢缠着嬴弈的，老想借着宿舍颜值担当把妹。
    那时候这家伙嘴就贱贱的，让人忍不住想抽他，不过若不是他那张嘴，估计早交到女朋友了。
    合租房里。
    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小两口家里还是那般岁月静好。
    最爱的人在身边，诗与远方，不过如此！
    嬴沅手里拿着一本书，嬴弈指下架着一把琴，虞池羽肩上同样一把琴。
    钢琴音符醇厚且深沉有力，小提琴弓弦来回明亮高亢。
    “哥跟嫂子真般配~”
    嬴沅手上拿着书，心却随着目光落在正合奏的两人身上。
    二人的合奏，不同的乐器没有主次争抢，有的是相互成全，美美与共。
    寻常的日子里，一半柴米油盐的烟火，另一半加以浪漫调情。
    不算太大的房间，环绕音律的轻盈，这个时候的他们，甚至不用开口，心意便能乘着满屋子的音符到达对方心房。
    白色裙摆随主人舞动，墨色长发披散雪白双肩，虞池羽面对嬴弈挥洒幸福。
    斜阳，微光，点缀她发梢；
    沉默，有声，摇乱他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