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袭予关掉手机扔到一旁,端起手边的白粥慢条斯理地喝着,除了面色比平日苍白些,淡然的模样却与往时并无不同。
宣昭至今未醒,沈袭予没什么胃口,随意应付了一些,他放下勺子前往隔壁。
夜色渐深,路灯照映着脚下的一小片地方,月亮穿梭在迷雾般的云层中,泛着诡异的光晕。
宣昭缓缓睁开眼,太黑了,怎么一点亮光都没有?
开门声响起,宣昭正要揉眼睛的动作僵了几秒,随后她凭着求生本能迅速起身缩往角落,简短数日,这种自我保护行为仿佛被她刻在了骨子里。
然而她退缩的速度太快导致右手按空,整个人瞬间掉下了床,额头磕在旁边的柜角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沈袭予没想到宣昭已经醒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床,输送营养液的针管被她一番折腾扯落在地,他心底一惊,着急忙慌的上前扶人。
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宣昭紧绷着神经抬起头,一脸的抗拒与戒备,“谁?”
沈袭予没应声,他又靠近了两步,宣昭冷喝一声,“站住,不许过来。”
沈袭予停下,他就那样隔着病床静望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人。
宣昭时刻保持警惕,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撑起身体,“程潇在哪?让他来见我。”
沈袭予一言不发,面前人的那双眼依旧如初见时一般灿若星辰,可细看却发现她的眼神呆滞,目光涣散。
沈袭予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戾气,片刻后他恢复平静绕过病床走到宣昭身旁。
宣昭不知道来人是谁,她冷着脸仰头,姿态像极了一条随时准备攻击敌人的毒蛇。
“别怕,没事了。”沈袭予蹲下身,将浑身带刺的宣昭揽入怀里,语气充满了浓浓的心疼。
“沈…沈先生?”宣昭有些不敢相信,她被救了吗?
沈袭予像哄小孩一样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是我,不怕。”
“嗯。”
此刻,宣昭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不是出现了幻觉,也不是程潇见她快死了施舍救了她,她安全了。
宣昭抬手拽住沈袭予的衣袖,“谢谢你,谢谢你。”
沈袭予嗯了声,她的感谢他收下了,这样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恩情了。
两人谁也没再主动说话,沈袭予任由宣昭抓着自己,半晌后,胸口处的病服被眼泪浸湿,热度透过皮肤直抵心脏,除了疼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外面走廊传来吆喝声,宣昭退开吸了吸鼻子道歉,“对不起。”
“怎么了?”沈袭予扶着她在床边坐好。
“我连累你了。”
沈袭予转身去倒水,闻言他摇了摇头,很快反应过来她看不见,于是柔声安慰,“你和我之间不存在连累一说。”
宣昭微侧着脑袋,她抿了抿唇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你浑身是伤得好好养着,现在你醒了,我打算给你……”
宣昭接过他递到手边的水杯,顺便截住他的话茬,“我在说你。”
沈袭予一怔,笑了下回答,言语间满是被关怀后的开心,“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药味。”宣昭喝了口水,不热不冷,温度刚好。
“原来如此。”
“因为救我受的伤吗?”
沈袭予失笑,“不是,因为别的事。”
宣昭垂眸不语,也不知她是信了还是没信,沈袭予将话题又扯回她身上,“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他问的小心且谨慎,宣昭自然听得出来,她不在意地勾了下唇,“应该是那一管淡绿色液体的作用吧,程潇把那个注入了我体内。”
她话音刚落,沈袭予的呼吸变了,许是如今瞎了眼,宣昭在别的方面敏锐了不少,她微抬下巴,“你别担心,我没事,能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瞎了会遗憾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从此之后她更加没了资格,甘心吗?不甘心,可畏首畏尾,踟蹰不前的人一直都是她。
宣昭不是小孩子,撒泼撒滚也不适合她,况且好的时候她都自觉配不上,更遑论现在成了瞎子。
可这个天大的恩情,她要怎么还?方才她应该说谢谢了吧。
宣昭丰富多彩的表情惹得沈袭予微微讶异,他不是宣昭肚子里的蛔虫,当然看不出她在纠结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你躺着吧,我让人去买些清淡的东西回来,等你吃完再找医生检查你的眼睛。”沈袭予拿掉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
宣昭思绪被打断,她乖巧地应了声,“哦行。”
“嗯,我去隔壁取手机,很快回来。”沈袭予扶她躺好。
宣昭思忖了会开口,“沈先生,你让人帮我找个护工吧,我不能再麻烦你,你帮我够多了。”
救命之恩已经很难还了,但她总会想到办法的,思及至此,宣昭彻底打定了主意,她不能和之前一样畏畏缩缩,快刀斩乱麻对谁都好。
沈袭予不作理会,他若无其事地掖了掖被子,见他又不说话了,宣昭试探性地叫了声,“沈先生?”
“嗯,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