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神婆等杜翠娥回屋以后,慢慢地走到赵大牛一家人面前,目光如炬地打量着这一家人。
这家人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厚道人,可以说,是个人欺负了他们都会良心不安的那种,当然杜翠娥母子例外,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自从赵大牛他爹替赵大牛死后,杜翠娥就对赵大牛充满了怨恨,对形似亡夫的赵二牛溺爱成瘾。
在宁神婆的眼里,杜翠娥才是那个真正中了邪的人。
此刻宁神婆看着赵大牛一家人的面相,眼里有了惊惧神色。
这一家人的面相和以前相比已经有了改变,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分明就是泥磐重生的面相,这个小姑娘虽然在以后的生活中还是会遇到危险,但是都会逢凶化吉。
宁神婆在赵如意的身上既感觉到了如同老人的沧桑,也感觉到了如同孩子的清澈,还有如同青年人的温暖寂寞和渴望,她一时之间居然看呆了。
“三叔婶,你想干什么?”
赵大牛和闵秋禾谨慎地挡在了赵如意的身前,赵如意感觉不到宁神婆的恶意,相反,她觉得宁神婆可能知道自己的来历。
前世里,赵如意家里和宁神婆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她的脑海里只有些微关于她的记忆。
有人说,宁神婆只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也有人说,宁神婆是得了仙人指点,所以才会些法术,究竟是怎样的,众说不一,其实宁神婆两者都占了一点。
此刻赵如意伸出脑袋,灵动的杏眼含着笑意,看着宁神婆问道:“三叔奶,我二叔他~没事儿吧!”
“没事!”
宁神婆调皮地冲赵如意眨了眨眼,赵如意松了口气,只要三叔奶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就是再捉弄阿奶和二叔,她都乐见其成。
而宁神婆也有心结个善缘,于是对赵如意笑得和蔼可亲地说:“如意,你认识我吗?”
“认识!”赵如意指了一下河对面的方向说,“三叔奶就住在河那边!”
“对!”宁神婆用手摸了摸赵如意的脑袋说,“如意有空也可以到三叔奶家里玩,如果和你阿爹到了青石镇,遇到什么事情了,还可以到良信杂货铺找你兰香姨。”
“好!”
赵如意虽然不知道三叔奶为什么突然对她充满了善意,但她也绝不会将这份善意推出去,有时候人与人的交往不是相互的利益交换,就是相互的情感交换,且看将来再说吧!
最后,宁神婆看着一脸茫然憨厚老实的赵大牛和闵秋禾,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夫妻俩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赵大牛和闵秋禾对视一眼,似懂非懂地看着宁神婆,他们正要问宁神婆为什么要这样说时,杜翠娥怀里兜着一堆铜钱,打开房门黑着脸走了出来。
杜翠娥眯着眼狐疑地在宁神婆和赵大牛夫妻之间打转,冷声问道:“宁婆子,你在跟老大他们说什么?”
“能说什么?”宁神婆翻了一个白眼,瞪着杜翠娥讥讽道,“我在劝大牛他们把身体养好点,不然身体太差,体内阴气重,邪祟还是容易上身。”
杜翠娥嫌弃地看了一眼赵大牛一家人说:“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区别这么大?简直是浪费粮食!”
“去,老大家的,叫白莲今晚做饭多加一把高粱米。”
“好的,阿娘!”
闵秋禾拉着赵如意就逃离了“战场,”她知道杜翠娥不会痛痛快快把钱给三叔婶,即使最后结果都一样,她还是会挣扎一会儿。
闵秋禾母女刚一走进灶房,杜白莲就跑了出来,她走到正拎着一串铜钱和宁神婆拉扯的杜翠娥说:“阿娘,晚饭大嫂和如意做,我先去接金宝了!”
“回来!”杜翠娥大声喊道,“白莲,把你的嘴给我闭紧了,我要是听到村里传出对二牛不好的话来,小心我收拾你!”
“阿娘,我知道!”杜白莲苦着脸说道,“二牛是我夫君,他不好我能落个什么好来?”
“去吧,快点!别把我的金宝饿坏了!”
“啧啧,杜翠娥,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宁神婆对别人家的家事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评论。
以前她也只是听说杜翠娥对两个儿子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的,今天亲眼看到了,她觉得简直没眼看,她甚至觉得自己当初当小媳妇的时候还和杜翠娥是朋友,想想就觉得自己眼瞎了。
“我家的事情关你屁事,拿着钱快走吧!”
原本还要和宁神婆拉扯一会儿的杜翠娥,将怀里的铜钱通通放进了宁神婆的褡裢里。
“给,给,给!老娘不差这一点钱!”
“宁婆子,我告诉你,要是我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老娘再找你算账!”
宁神婆也不在乎杜翠娥说的话,自她守寡开始给人算命驱邪以来也不知道遭了村里多少闲话,她如果在意的话,也不会把女儿好好养大,并且给她找一个比村里姑娘都要好的婆家了。
宁神婆走了以后,杜翠娥在院子里打鸡骂狗的折腾了很久。
赵二牛待在自己屋里也没有动静,连出去接孩子的杜白莲也是接近晚饭了才慢悠悠晃回来,不过今天杜翠娥失了好大一笔银钱,所以杜白莲就当了出气筒,被自己亲姑姑骂了一顿。
经过一阵鸡飞狗跳后,天色也完全暗下来了,只远山的山顶留下一抹夕阳的红。
家里的那盏油灯小得可怜,在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前的时候,火苗吓得颤颤巍巍的,将赵二牛脸上血迹斑斑的样子照出来显得既可怕又可笑。
赵金宝吓得哇哇大哭,赵二牛恼羞成怒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然后杜翠娥就叫杜白莲抱着孩子到外面吃。
赵如意忍笑忍得辛苦,喝完一碗野菜粥就匆匆下了桌。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认真干饭的父母,简直佩服他们的忍功。可也就是这样的隐忍功夫,才让他们无奈地走向了死亡。
晚间赵家人似乎都安安静静的进入了睡眠中,黄昏时的那场闹剧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
赵如意在睡前突然想起了宁神婆对二叔说的那些话,她隐隐觉得宁神婆似乎对二叔的事情了如指掌,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自己前世的记忆里是不是还有什么疏忽了的地方?
前世里赵如意从来没去想过二叔一天到晚在干什么,他既不种地也不做小生意,是靠什么来生活的?
难道在阿爹阿娘去世后,这个家仅仅靠阿奶和二婶就能撑起来?或者说是二叔幡然醒悟,也开始侍弄田地打短工了?反正赵如意不相信!
可惜前世里赵如意因为对阿奶和二叔一家人充满了恨意,所以在进了藏春阁以后也没有去刻意打听这一家人的动向,后来遇到唯一和赵家村有关系的赵铜锁,她又充满了鄙视,赵家村似乎成了一个她不敢触碰的噩梦。
这一世,赵如意的心愿就是带着一家人逃离这个噩梦,哪怕再苦也不要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了。
二叔一个青壮年不事生产,每日又有点银钱,这银钱不是阿奶给的,就是他偷的抢的或是赢来的。
二叔的情况,七岁的赵如意也许不知道,但在经历了前世复杂生活的赵如意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能有什么爱好?无非就是吃喝赌嫖,搞不好这四样二叔都沾了,只是没有人知道,或者说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一家人被蒙在了鼓里。
赵如意在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一点前世没有看明白的东西,可惜年龄还小的她终究扛不住睡眠,在父母清浅平缓的呼吸声中渐渐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