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大牛随着天枢带着的两个随从一路骑着马奔到青石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小镇白日里看着又脏又旧又破的建筑在瑰丽的晚霞下被镶了一层金边,居然显出几分美丽和神秘来。
天枢放慢了马速,对和随从共骑的赵大牛说:“赵大叔,我们就在青石镇用饭住宿,明天凌晨再出发去赵家村。”
“天~天~不是,枢侍卫,求求你了,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我感觉我娘子出事了!”
坐在随从后面的赵大牛脸色煞白,眼神里流露出恐慌的神色,甚至连身体都害怕得开始发抖了。
天枢皱眉看了一眼赵大牛的样子,生怕他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你这样子还能跟着一起走吗?而且我的人他们也累了,他们也需要吃饭休息!”
“求求你们了,我真感觉我娘子出事了,我害怕~我们要是不早点赶回去,我怕她……”
赵大牛眼神哀戚的在几个人身上打转,诺大的一个男子汉眼看着就要流下了眼泪,和赵大牛共骑的随从忍不住对天权说:“枢侍卫,要不我们再继续赶路?”
“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天枢其实也想早点把事情办完回府,只是考虑到世子交代的话,所以才打算留在青石镇打听打听那个花老爷的事情。
为什么花老爷会买赵如意这样的小姑娘?一般有钱人家采买奴才都有婆子和管家负责,而花老爷为什么会通过某个人而特意提起?
天枢想到这里又转脸对另一个随从说:“张三,你留在青石镇打听那个叫花老爷的事情!”
天枢吩咐完了以后,才想起自己对那个花老爷一无所知,连具体是哪个人都不知道,总不能让张三把整个镇上姓花的都调查一番吧,那就不值得如此浪费人力了。
于是他又对赵大牛问道:“对了,赵大叔,那个花老爷是干什么的?”
赵大牛这一辈子去的地方少,认识的人又有限,但不巧他还真知道这么一个姓花的人,因为这个人和赵家村的族叔赵世飞关系不错,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还被他们诱骗着去打掩护,最后被父亲知道了,吃了好一顿竹笋炒肉。
这两人曾经都是偷鸡摸狗,走街串巷的小混混,只是他们一个人寻着机遇成了粮行的东家,一个从小混混混成了老混混。
既然宁神婆听到是赵世飞给赵二牛出的馊主意,那个花老爷十有八九就是他知道的那个人了!
“我记得镇上永利粮行的东家就姓花,我族叔赵世飞和他年轻的时候有段交情。”
天枢看着张三说:“知道了吧!你就去打听一下这个花老爷的事情。”
“我和李四明天午时前赶回青石镇,我们还要到县衙门办点事情,你到时候就在县衙门附近等我们。”
天枢对张三交代完在青石镇要办的事情后,就又带着李四和赵大牛一路往赵家村赶。
好在赵家村是离青石镇最近的一个村落,他们的马匹又健壮,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到了赵家村的村口,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一弯冷月挂在树梢,那幽蓝色的冷光照在屋宇的轮廓上,感觉这村落就像被荒弃了的旧居,显得既可怜又森冷。
天枢和李四看着黑乎乎的村落,只能点燃了火折子,勒紧缰绳慢慢地往村里走。
马蹄在黑暗中的声音格外清晰,会惊动一些已经关上院门但还没有休息的人家,然后依稀可以听到院子里传出的一两声咳嗽声和犬吠声。
“赵大叔,还有多久才到你家?”
天枢怀疑那家人也睡了,而赵大牛所谓的危险根本不存在,他只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赵大牛指着前面的一个树影和树影斜对着的屋子说:“就在前面,斜对面有一棵柿子树。”
赵大牛说完这话,突然就从李四的马背上滑了下来,落地的时候他差点摔在地上,身子又很快稳住了,踉跄着跑了两步就快速向那黑暗中跑去。
“快,跟上!”
天枢也脸色突变,他知道赵大牛为什么这么惊慌了,因为他隐隐听到有女人在喊救命的声音。
如果说,天枢能听到这微弱的声音完全是靠他习武人五识的敏感,那赵大牛靠的就是他们夫妻之间心与心的牵绊,也许在青石镇赵大牛的感觉就没有错。
赵大牛提着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那点距离既远又近,仿佛要耗尽他所有的气力。
他急切地敲打着院门,声音沙哑而颤抖地喊道:“开门,快开门……”
屋里传来妻子微弱的呼救声,可既没有人来为他开门,也没有人去救他的妻子。
他想抬起脚将门踹开,可又感觉脚上的力气小得可怜,此刻他有一种无边的窒息感,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女儿说起那个昏迷时梦境的窒息感。
他无力的滑坐在门槛边,透过门缝,他看见母亲屋里的油灯熄灭了,他的眼前一黑,心里也升起了恨意。
“让开,我来!”
天枢跳下马,将缰绳交给李四,然后走到赵大牛的面前。
赵大牛抬头看见天枢手上的火折子,眼泪流了下来,他立即爬起来站在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帮我,帮我……”
“我会帮你!”
天枢话音刚落,门就被他一脚踹开了,赵大牛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往屋里跑。
“娘子,娘子,我来啦……”
赵大牛看到自己住的屋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影来,可他无暇他顾,他只想见闵秋禾。
“哪里走!”
走在赵大牛后面的天枢拎着那人的衣服就摔在了几米外,只听那人“哎呦”一声叫唤,然后趴在地上拱了几下就不动了。
屋里的杜翠娥听到赵大牛的声音,有点晦气的点亮了油灯。
她刚才听到赵世飞趁着上茅厕的借口欺负闵秋禾的时候,只是当着赵二牛的面骂了那个老东西一句,可当赵二牛冲出去要制止的时候,她又将赵二牛喊了回去。
因为杜翠娥觉得只有让闵秋禾失去了清白之身,她才能更好的操控闵秋禾,她才能让赵大牛心甘情愿的放弃闵秋禾,她才能给赵大牛再娶一房她满意的媳妇,她才能把赵大牛夫妻俩一辈子捏在手心里,这样赵二牛就是荒唐一些也不至于饿死。
就因为这样,所以杜翠娥在听到了赵大牛回来敲门的声音时,她不光不开门,还把屋里的油灯灭了。
可当赵大牛破门而入的时候,她感觉儿子再一次挑战了她的权威,打乱了她的计划,这是她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拿着油灯,打开房门气冲冲地站在门前破口骂道:“赵大牛,你这个败家子,你又把门踹坏了!你带着你那个贱丫头出去了一整天,回来晚了还有理了?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
赵二牛的门也被打开了一条缝,他一探出脑袋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天枢和牵着两匹马的李四,他吓得立即缩回了脑袋,连老娘也不管了。
天枢在黑暗中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来,“不好意思,门是我踹坏的!”
杜翠娥看着院子里拿着火折子的天权愣了一下,然后大叫了一声,手里的油灯也倾斜着倒了一点灯油出来,她既心痛又害怕,“你~你是谁?你怎么来我家里?”
“我是……”
“枢侍卫,我们走吧!”
还不等天枢说什么,赵大牛抱着一个瘦弱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蜷缩在赵大牛的怀里,看不清楚脸,只看见披散着的头发在晚风中飘荡,透出一股无尽的悲哀。
“赵大叔,赵大嫂她……”
天枢心里一紧,他以为他们来晚了,闵秋禾已经被人害死了。
“我要带她离开这个家,她如果再待在这个家里会死的,我如果再看见这些人,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们!”
赵大牛的声音又冷又硬,就像雪山里的石头般没有一点温度,天枢听了他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赵大牛,你敢!”
杜翠娥看来人和赵大牛是认识的,心里也没了刚才的惧怕。
“我敢,我为什么不敢!”赵大牛连娘也不喊了,他只冷冷地看着杜翠娥,决绝地说,“我这就去找族长,我要和你们断亲!”
“断亲?!”
杜翠娥疾步走到赵大牛面前,抬起手来给了赵大牛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吼道,“赵大牛,我是你亲娘,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你敢说断亲?”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我把你溺死在茅厕里,也不该把你带大来气我。”
杜翠娥说着话,就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还没忘了把油灯好好的顿在地上后,才开始捶胸顿足地哭闹起来。
“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我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一个贱人,一个荡妇,不要我这个亲娘了!”
“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啊?孩子他爹啊,自从你走后,我是既当爹又当娘,我好不容易把他们俩盘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娃,结果老大这个白眼狼居然不要我这个亲娘了,他嫌我这个亲娘碍事儿了!好,老大,我成全你,我去死好了!”
杜翠娥虚张声势地哭喊一通后,就爬起来去寻死觅活,结果躲在屋里的赵二牛和杜白莲都冲了出来拉住了她。
“阿娘……”杜白莲虚虚地拉着杜翠娥,她是真希望这老太婆去寻死,可惜这老太婆要演戏,她也不得不配合。
“阿娘,你别这样!”赵二牛看着赵大牛,用责备的语气说,“大哥,你怎么能对阿娘说这样的气话呢?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赵大牛别过头,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抱着闵秋禾的手紧绷着,如果不是怀里的人,估计他已经提刀杀人了。
“夫君,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