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铺出来后,赵如意就坐进了马车里,正当她被摇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冬青掀开车帘进来说道:“主子,后面有人跟踪!”
赵如意纤长的睫毛微颤,一双眼尾微翘的杏眼缓缓睁开,眼眸中朦朦胧胧带着不自知的媚态。
韩绣儿看到了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垂下了眉眼,她心里有点失落,辛夷姐姐和冬青姐姐都喊赵小姐为主子,而且她们都可以站出来保护赵小姐,可她却只能喊赵小姐为小姐,可当遇到危险的时候还需要小姐来照顾她。
她总感觉自己和辛夷姐姐她们不一样,难道因为她是武威侯府的奴才吗?
“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果有危险就不要惊动他,如果可以自己解决的话,就留条命!”
赵如意前世里虽然没有经历这些事,但正因为多活了一世,就知道一味的软弱和退让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有时候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她不怕事也不会惹事,不然她习武是为了什么?
冬青听了赵如意的吩咐后,又立即钻出了马车。
“绣儿,给我倒杯茶!”
“哦,好的,小姐!”
韩绣儿立即提起了精神高兴地答应着,等赵如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她才缓缓问道:“绣儿,这回我到锦城后,问侯夫人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啊~”
韩绣儿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跪伏在赵如意的脚下,因为马车在行驶中,出于惯性,她的整个人又向前扑了一下,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座下。
“绣儿,你也太实诚了!”
辛夷哈哈大笑着想将韩绣儿扶起来,韩绣儿却推开她的手,着急地说道,“辛夷姐姐,等一会儿!我还没给主子磕头呢!”
赵如意也没想到韩绣儿这么实诚,她刚才只是感觉到了韩绣儿失落的情绪,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而已。
而且韩绣儿虽然顶着武威侯府奴婢的身份,但实际上是跟了她四年的丫鬟,她们不可能没有感情,就在刚才她们被那些人为难的时候,韩绣儿尽管害怕,还是会站出来说话。
“绣儿,你先别忙着磕头,也别忙着喊我主子。”
赵如意正色道,“绣儿知道商户的地位吗?历来士农工商,商户是最低等的。武威侯府的婢女和商户的婢女比起来可好看多了!”
“可都是奴婢啊!”韩绣儿很认真地说道,“反正都是做奴婢,与其担心不知道分到府里干什么,还不如跟着小姐呢!”
赵如意看韩绣儿如此简单,倒有点担心了,于是又提醒道:“绣儿,你已经十七了,眼看着就要说人家了,你……”
“主子,你嫌弃我年龄大了吗?”
韩绣儿一句话把赵如意和辛夷都逗笑了。
“不是这样的!”
赵如意笑着说,“绣儿,你父母可同意你的决定?”
韩绣儿憨憨地笑道,“我爹娘其实以为四年前夫人就把我送给你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好好伺候主子!”
赵如意沉凝了一下问道:“那如果有人利用你的家人来威胁你来伤害我,你怎么办呢?”
“我~我~”
韩绣儿皱眉咬唇想了一下说道,“那~那我就跟他们拼了!我~我咬舌自尽,但主子一定要救我家里人,为我报仇!”
“行,起来吧!”
赵如意轻轻抬了一下手臂,笑着说道,“绣儿,希望你说到做到!”
“多谢主子!请主子给我赐名!”
“赐名?”
赵如意愣了一下,其实她觉得绣儿这个名儿挺好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下来的规矩,拜主的奴婢如果没有得到主子的赐名好像就得不到认可一样。
赵如意想了一下,笑着说:“那你就叫琳秀!”
“琳秀!真好听!琳秀谢过主子赐名!”
琳秀诚心诚意地对着赵如意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被辛夷扶着坐好。
辛夷其实也很喜欢琳秀,她们俩毕竟在赵如意身边陪了四年,比新来的冬青感情都要深。
当然辛夷也不敢在赵如意面前和冬青争宠,一方面冬青是主子的师父给的人,排在第一位她没有意见,另一方面也是冬青的实力在那里,习武之人向来慕强。
赵如意看辛夷和琳秀相处融洽的样子也禁不住笑了。
“琳秀,你为什么想待在我身边呢?”
赵如意倚在马车座椅的软垫上,歪着头,神态悠闲地问道。
琳秀苦恼地想了一下说道:“琳秀也说不清楚,琳秀就是觉得在主子身边觉得自在舒服!”
琳秀顿了一下又找补道:“琳秀觉得这世道女子活得太艰难了!就应该像主子和徐夫人这样自己立起来,活得恣意快活!”
“恣意快活!”
赵如意无声地笑了,这样的日子她也想要啊!等她把该报的恩报了,该报的仇报了,然后把生意安排好,仗剑行走天涯好像也不错!
但现在她的牵挂好像越来越多了,父母兄弟朋友,还包括这几个丫鬟。
说起来这三个丫鬟一个个都是十七八岁了,都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只有她的半夏年龄最小,现在也才十二岁,比她都要小两岁。
可半夏现在究竟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还有两年时间半夏才会从一个山坳坳里嫁到锦城城外的鲁家村冲喜。
这一回她说什么都要救她逃出鲁家,不让她小小年纪就嫁给一个久病将死之人,然后被按着和那人洞房,生下一个孱弱的孩子,最后再痛苦的熬上几年,夫君孩子双双暴毙,又被夫家拉出来贱卖。
“主子,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琳秀看赵如意听了她的话后,沉默了许久,而且神情恍惚,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辛夷也担忧地看着赵如意,她常常在主子稚嫩娇美的脸上看到一双不符合年龄悲伤的眼眸,就像是历劫而来后带着佛性的悲悯。
“我只是想起临离开青石镇的时候,花婆婆拉着我的手时说的话!花婆婆说……”
“主子,拜托了!不要说了!”
辛夷立即红着脸求饶道。
“主子,花婆婆究竟说什么了?”
琳秀好奇地问道。
赵如意耸了一下肩膀,戏谑道:“你辛夷姐姐不让说呢!要不你自己问她!”
“不许问!”
还不等琳秀开口,辛夷立即制止了她的好奇心。
原来,赵如意在离开青石镇的时候,花婆婆拉着她的手悄悄对她说,叫她给辛夷留意找一个品行好的人家早点成亲生子,这样她就是死了也可以下去给辛夷的父母交代了!
花婆婆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她那时好像都忘记了赵如意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不过如果辛夷有喜欢的人了,她倒是会努力去促成。
主仆三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的,马车外的力冉三人心情也格外好。
力冉,问荆和星蕨三人因为战争都成了孤儿,参加战争后又都负了伤回来,本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凄苦,没想到遇到了天玑少爷,然后又被天玑少爷介绍到赵小姐在锦城的家里当护院,从此就要过上安定的好日子了,所以心情怎能不好呢!
当他们的马车行驶到锦城城外的时候,冬青骑着马赶上了她们。
“主子,跟踪我们的是那个叫什么世子的随从。”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没被他发现吧!”
冬青笑着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躲在暗处把那个随从打晕了,然后把他拖进路边的树林里,马匹也拴在旁边了!”
“好,咱们到了锦城也多注意一点!这些人估计是锦城的!”
赵如意可不想一到锦城就惹下麻烦,而且看那什么世子估计家里的老子也是掌了实权的,否则不会气焰这么嚣张,不会身边还跟着两个溜须拍马的官家子弟。
同样都是世子,裴孤城这个世子就可怜多了!靠爹靠不住,而且还要随时防着这个渣爹出幺蛾子。
裴孤城十四岁就在安国公麾下当个普通士兵,经过层层考核,军中竞技比赛,才进入了战斗力最强悍的玄甲军,经过四年的努力和几次援军剿匪才升为从五品的飞骑尉。
这玄甲军的飞骑尉虽然只有从五品,但也不能小觑,就是其他军种的将领要进入玄甲军,也只能从普通士兵干起。
因为玄甲军太过强悍,又是皇家直系军队,直接听从皇家指挥,最高将领也只是正三品而已。
不过这位正三品的将领也是神出鬼没的,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一出现必是十八骑玄甲卫拱卫着,就像一团无法驱散的黑云。
三万玄甲军在安国公驻地训练驻扎,一方面是为了监视安国公的军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旦发生战事就和安国公的军队守卫锦城的粮库青石镇和锦城的安全。
徳淳帝和太子对裴孤城在玄甲军的表现很满意,每次裴孤城回锦城的时候,太子必会召他到东宫议事。
锦城的达官显贵看武威侯府渐渐的要起势了,这才又开始给武威侯府下帖子,盖因为裴世子眼看快到十八岁了还没有议亲,年轻有为实在是个香饽饽。
不过武威侯夫人这两年似乎身子越发不济了,勉强出来也是一脸病相,渐渐地下帖子的人又少了起来,只有平阳侯夫人带着平阳侯小姐时常探望。
一直观望武威侯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武威侯夫人想让表小姐平阳侯府小姐李萌做儿媳妇。
关于裴孤城的亲事赵如意倒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想到这一年年末裴孤城回来会被下药丢进藏春阁的事情,那之后武威侯府似乎就开始出事了。
可惜赵如意不记得那天的确切时间了,她虽然提醒过裴孤城,但还是怕裴孤城一不小心被身边人暗算了,所以她忍不住跑到锦城来了!
想到裴孤城,赵如意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裴孤城前世的样子。
只见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冷峻,穿着红色的官服从雪中走来,即使带着逼人的寒气,她也是满心欢喜……
她好像还看到裴孤城走到自己的身边,将她轻轻抱起,她冰冷的脸颊贴在他噗通噗通跳着的心脏……
她好像还看到裴孤城抱着她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雾中,天空很蓝很蓝,蓝得接近于黑……
“赵如意,我带你到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
……
“裴孤城!”
赵如意突然从马车的软榻上坐了起来,辛夷和琳秀的眼神都闪烁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四处乱看。
赵如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自己刚才喊的那一声“裴孤城”让她们感到不自在了。
“到锦城城门口了吗?”
“回主子,已经看到城门了!”
马车外的冬青立即抢答道。
琳秀听赵如意的声音有点沙哑,立即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润喉。
赵如意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后,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阳光隐在云中,天色不见暗沉,反而有一抹瑰丽的晚霞落在远山,那山尖就像镀了一层金箔纸般耀眼。
“冬青,那是什么山?”
冬青顺着赵如意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一下说道:“主子,看那个方向好像是赵家村的清泉山!”
“清泉山?”
赵如意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回忆道,“清泉山有很多草药,你们三人的名字就是中草药名。”
冬青笑了一下没有吱声,况且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冬青,冬青!感觉就是一种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就像她本人一样。
“我听我阿爹说,以前那里有一股清泉,泉水清澈甘甜,可惜我从来没有看到那股山泉,听说那股泉水枯竭了!”
赵如意不知道她所说的清泉山的后山有一座隐藏在山坳里的地下宫殿,一群恶魔正在以折磨他人为乐,而她们在茶铺里看到的何小枣也已经被家里人卖出正往那里押送。
“主子到城门了!”
赵如意放下车帘,将那段回忆抛在了脑后。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城门役只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就按着人头和马车的数量收了入城费用就放行了。
晚霞余晖被甩在了城门外,城门内的人间烟火也一点点燃起了他们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