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冷月高挂在树梢上,寒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地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段姨娘让云晴摸黑借着那点月光走在前面,雪晴走在后面,而她自己则被夹在中间,既可以挡风又有安全感。
突然前方一根细细的树枝被风刮断了,她吓得差点叫出来,前面被揪着衣衫的云晴也愣在了那里。
“是~是什么声音?”段姨娘小声问道。
“姨娘别怕,是树枝被风刮断的声音!”
这时雪晴在身后阴恻恻地回答道,段姨娘浑身一哆嗦,简直感觉自己身后就像跟了一个鬼,她看了一下地上的影子,雪晴的身影在月光下很淡,而且和周围浓重的树影重叠了,显得格外的恐怖。
“雪晴,你和云晴走在一起!”
“是,姨娘!”
雪晴快走两步,和云晴对视了一眼,尽管她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相处多年的默契让她们知道这一晚的凶险。
段姨娘拉着两个丫鬟的比甲,却没发现两个丫鬟的手紧张地牵在一起。
当她们摸到清风楼的院门时,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侍卫对着她们招了招手,然后云晴和雪晴就跟着走了过去。
“跟着我走,别乱看!”
那侍卫的声音低沉,月光下的脸庞看着普普通通的,段姨娘有那么一刻觉得那人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也许这就是云晴或是雪晴勾搭的相好吧!
门口的这两个侍卫一个是天权,一个是开阳,开口说话的正是开阳。
开阳这人的相貌就是这样,看着没有什么特色,却也最容易模糊人的记忆,而且开阳还有一个本事就是——口技,所以他带着段姨娘主仆三人摸进去最合适。
段姨娘看云晴和雪晴果然与守卫清风楼的侍卫串通好了,心里暗自感到高兴,这一高兴就不由得露出了本来面目。
“雪晴,你走后面!”
“是,姨娘!”
雪晴又乖顺地回到了段姨娘的身后,而段姨娘也没看到清风楼的大门角落还依着两个被点了睡穴的侍卫。
开阳听到段姨娘叫雪晴站在后面时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的站位正好可以方便天权救雪晴时不惊动段姨娘。
他们这一路似乎运气特别好,几乎没有遇到巡逻的侍卫,只有一次远远的看见几个侍卫正要向他们走来时,不知为何又被什么吸引了过去。
等他们一行人快到那个假山洞口的时候,开阳先让她们三个藏起来,然后他一个人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开阳和他们寒暄了些什么,接着开阳趁那两人不注意将那两人的睡穴点了,然后对着段姨娘她们招了招手。
段姨娘激动的跑在了前面,云晴和雪晴对视了一眼后,云晴立即跟在了段姨娘的后面,她根本没发现雪晴往反方向跑了。
“你问了这个地窖怎么开吗?”
段姨娘就着月光和清风楼屋宇上挂着的几盏灯笼微弱的光芒,急促的寻找着白日里她看见侍卫长安放石头的那个缝隙。
开阳上前装模作样地找了一会儿,然后将一块石头从缝隙里抠了出来,然后里面就露出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凹陷的坑洞。
“在这里!”
不知何时,开阳拿着一个火折子凑近了那个凹陷的坑洞,只见坑洞里有一个光滑的石头凸起。
“怎么把石门打开,是这样吗?”
段姨娘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去,按压了一下那个凸起的石头,然后他们就听到假山洞口里的石门沉闷的声音。
因为夜晚太安静了,这石门洞开的声音就被无限放大了,段姨娘害怕的左右张望,最后终于让她发现雪晴没有跟过来。
“雪晴那死丫头呢?”
云晴心里“咯噔”一下,沉吟道,“刚才我们还在一起的,可后来她说~她腿软得厉害,所以在刚才那个地方等我们!”
“对了姨娘,我还给你拿了一个布袋子,给你!”
“这个没用的贱……云晴,还是你想得周到!”
段姨娘接过云晴递给她的布袋子,眼也不眨地看着石门。
此刻石门打开的缝隙刚刚够过一个人的身影,从里面泄出来的微弱的光,可以看见向下的方向有二十几级台阶,台阶尽头的渐渐地开阔了,墙壁上开凿了一个洞,洞上插了一个燃烧的火把。
开阳还隐隐听到一点无法辨明的声音从地下深处传出来。
开阳听摇光说,这里面有侯爷饲养的杀手,可开阳觉得不仅如此。
他垂下眉眼思索的时候,正好看见过道上有新鲜的泥土,可还不等开阳想明白,段姨娘就闪身进去了。
开阳转头对着云晴点了点头,又对洞外挥了一下手,接着云晴就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朝自己飞了过来,哪怕知道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她依旧吓得立即捂紧了嘴,然后她就眼见着那个黑影毫不费力地拎着她隐入了黑暗中。
且说段姨娘越往下走心里越不踏实,只因为她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而且说话的声音还越来越近。
“侯爷,明天你务必把二公子和吏部尚书嫡女的亲事订下来,只有把吏部尚书拉到庆王的阵营,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
“请左先生放心!能为庆王的大业做点贡献是那兔崽子的荣幸!”
“哈哈哈……侯爷真是深明大义!”
此刻段姨娘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已经是魂飞魄散了!侯爷他~他这是~这是要参与谋反啊!
她吓得回转身对云晴小声说道:“云晴,我们……云晴?”
“谁?”
过道里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段姨娘来不及多想撒腿就跑,可惜她是个小脚,又穿得臃肿,很快就被人揪着衣领子不能动弹了!
“问问她是谁,怎么进来的!”
一位穿着夹层冬衣长袍,外套一件灰犬裘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
“左先生,不用问了!这是府里的段姨娘!”
裴俊琪眸中藏着一丝冷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段姨娘。
“既然是侯爷的女人,左某就不插手了!”左先生眼中没有一点温度,阴森森地笑道,“只希望侯爷不要因为儿女之情坏了我们王爷的大事!”
“左先生你放心!”
裴俊琪表情扭曲地看着段姨娘,突然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段姨娘尖叫了一声后,立即求饶道:“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贱人,今天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别人!”
裴俊琪说着话又在段姨娘的小腹上踹了一脚,段姨娘吓得浑身一哆嗦,下身一热就失禁了!
揪着段姨娘的侍卫愣了一下,不由得松开了手,裴孤城也跳开了一步,厌恶地看着她。
“说!是谁放你进来的?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
“有,有,有!”
段姨娘点头如捣蒜,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老实交代了侯爷能够放过她。
左先生对身边的两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那两个侍卫立即往出口跑去。
裴俊琪看了一眼,也揪着段姨娘的头发,恶狠狠地问道:“是谁?在哪里?”
段姨娘头皮发痛,眼珠子却灵活地转动了一圈后,胆怯地说道:“你们的人找不到他们,我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
此刻段姨娘已经知道,裴俊琪不可能留她一命了!
可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她辛辛苦苦的跑到锦城来是享福的,不是来找死的!
现在只有先出去了再说,她只能赌裴俊琪不敢当着府里其他人的面杀了自己,这样她就有了活的生机!
她要用裴俊琪参与庆王一党的事情拿捏裴俊琪,她要让他把武威侯府的家业交给自己的儿子继承,让楚嫣那个贱女人一文钱都拿不到!
“左先生你看呢?”
左先生看了一眼段姨娘裙子下面的一滩尿液,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随她出去看看吧!我毕竟是个外人!”
“那左先生稍等,我带着她出去看看!”
裴俊琪本来打算拎着段姨娘的衣服往外走的,结果闻到空气中越来越难闻的异味,然后不由得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在段姨娘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布袋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段怜儿,你拿个布袋子干什么?难道你以为这下面还藏了什么宝贝不成?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此刻段姨娘已经知道自己没长脑子了!可又是谁叫她现在穷得胡思乱想了,都是裴俊琪这个不负责任的狗男人和楚嫣那个贱女人!段姨娘心里的害怕慢慢被心里的仇恨掩埋了!
“段怜儿,是谁告诉你这里有个地牢的?你如果告诉我了,我就放了你!”
段姨娘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温柔地说道:“侯爷,等到了外面我就告诉你!”
“你个贱女人,别禁酒不吃吃罚酒!等抓到那人我把你们一起关在地牢里做那些杀手的猎物。”
段姨娘咬着牙没有吱声,她慢慢上了台阶,眼看着就要到洞口了,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赶紧给我上去!”裴俊琪不得不走近她催促道。
段姨娘突然回头冲着裴俊琪一笑,“侯爷,我这就上去!”
“去死吧你!”
“哈哈哈……侯爷,我告诉你吧!是你的女人雪晴勾引了你的侍卫,是他们带我来的!还有我的……”
段姨娘恐怕这辈子都没使出过这么大的劲儿,她不计后果地只想让裴俊琪吃些苦头,当然能摔死他更好!
段姨娘正一边兴奋地说着话,一边看着裴俊琪惨叫着往台阶下滚的时候,突然从洞口伸出一只手将她抓了出来。
“还不快跑!”
对,快跑!
段姨娘的脑海里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了,她来不及说出云晴的名字,就撒腿往外跑。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侯爷要杀人啦!”
……
已经昏头昏脑的段姨娘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心声,却不知道是开阳用了她的声音跟在她的身后喊。
片刻后,清风楼里各处的灯笼都点亮了,接着就有侍卫跑动的动静了。
“你们让开,你们别拦着我!我是侯爷的女人!”
拦在段姨娘面前的人正在迟疑时,裴俊琪也正狼狈地被一个侍卫搀扶着出现了。
“段怜儿,是你自己找死的!”
裴俊琪突然从侍卫手中夺过刀,一刀就刺进了段姨娘的小腹。
“侯~侯爷……”
段姨娘抓着刀柄,龇牙咧嘴地笑道,“侯~侯爷,你~你居然要谋~谋反!”
裴俊琪眼神凌厉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侍卫,然后将刀在段姨娘的小腹一转,段姨娘又痛呼了一声,接着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刘管事,把这贱女人偷偷丢回听雪阁,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裴俊琪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脸色阴冷地看着姗姗来迟的刘管事,刘管事立即点头哈腰地说道,“侯爷放心吧!小的知道!”
刘管事知道,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找个替罪羊了事,比如说海棠苑的某个女人,她们对段姨娘可是恨得牙痒痒了!
“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乱棍打死!”
“是,侯爷!”
众侍卫齐声答道,在摇曳的灯火中有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不合时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