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右相府里的小厮看到御医和络腮胡看向他的眼神很诡异,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眼神实在太熟悉了啊!他们右相府里的人这段时间都被这种眼神盯出阴影了!
小厮哭丧着脸,他就不该上去问话啊!这些龟孙子为什么把他推出去啊!
络腮胡和御医意味深长的笑过后,也没有为难那小厮,相反还很同情地告诉他,“唉~听说这武威候在守岁宴不舒服回到府邸后,又被楚姨娘一撩拨就昏厥了过去,然后这楚姨娘一惊慌就打翻了床头的蜡烛,将床帐子烧着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厮眨巴着眼睛有点难以置信,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那武威侯和楚姨娘可都穿戴齐整,如果真是床帐子先烧着了,这两人不都该先……
御医才不管右相府里的小厮怎么想,平日里他在宫里当值根本不敢找人说话,难得遇到络腮胡是个性情中人,难免话就多了一点。
“唉~你说这武威候世子也是可怜,刚刚被皇上重用,这就因为父丧要守丧二十七个月,等他再回来,这朝中还有他的位置吗?本来我有一个女儿,年末刚到及笄之年,我……”
“其实本官也有一子,开年就满十八岁了!”络腮胡忽然打断御医的话,扭捏地说道,“本官的嫡长子开年也要参加春闱大考,先生说他即使进不了一甲也稳进二甲!他其实长得和他母亲比较像,不像本官这么粗鲁!”
御医眼神一亮,立即拉着络腮胡聊了起来。
右相府里的小厮抬眉看了络腮胡一眼,心想,长得和自己不像得意什么?别像我家夫人一样,给自己老爷戴绿帽子了!
呸呸!小厮没敢再往下想,只能埋头往外跑!心想着还是早点回府给相爷和少爷汇报消息才对,这府里的两个主子最近脾气都不太好。
这小厮还没跑出门,就“嘭”地一下撞在了一个匆匆进来的人影身上,然后就被摔了一个屁股蹲。
“你他妈…武威候世子!”
小厮刚要骂出口,结果一个高大的人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立即就认出眼前寒冬腊月间脸上还汗津津的俊朗男子。
裴孤城看也没看那小厮,身后的天枢看那小厮挡在路中间,立即上前拎着他的衣领丢在了一边,那小厮手脚麻利的爬起来就跑了。
“武威侯世子!”
络腮胡和御医有一种背后说人闲话然后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感!
“他们人呢?”
裴孤城焦急的目光扫过火灾现场,结果只看见一些水师官兵在灭火。
以前高而精致的清风楼消失后,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让人一时之间有点难以适应。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了一眼墨蓝深邃的天空,然后又看了一眼杂乱的后院,大概是觉得刺眼得很,于是又看向眼前的御医和络腮胡。
御医首先悲痛地说道:“世子节哀!武威侯他~他已经去了!”
“父亲他……”
裴孤城的身体感觉就像被人重击了一下,他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是如释重负还是悲痛难言?他只感到茫然若失!
“那……”
御医就像知道裴孤城要说什么似的,于是又接着安抚道,“你放心,府上损失不大,只有这栋楼被烧了!”
“侯夫人刚才来看过来,这会儿已经回去休息了!至于武威侯~已经被府上的少爷小姐叫人抬下去入殓了!”
“入殓了?”
裴孤城感觉事情进展得有点快,他一时之间思绪有点跟不上了!
“是啊!府上侯爷大概是被火势蔓延的阵仗吓到了,引起心疾复发走的!这~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先入土为安!
“至于出具死亡证明什么的,年假过后开朝的时候下官会向皇上禀明!”
“哦哦!”
裴孤城机械地答应着,然后木讷地对着御医和络腮胡拱手行礼道,“多谢两位大人告知,大人们辛苦了!”
御医同情地说道,“去吧,去吧!快去看看武威侯吧!”
络腮胡大概觉得自己儿子要抢了武威候世子的姻缘,心里略微有点内疚,所以也语气和软的说道,“我听说他们把武威候抬到什么听雪阁了!对了还有那个姓楚的姨娘他们也扶下去了”
裴孤城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回墨韵堂和怡然苑的方向,这才脚步虚浮地往听雪阁的方向走。
天枢看了一眼清风楼燃烧后的灰烬上突然跳出的火苗,嘴角微微上扬。
对不起,关于侯爷的死他在感情上无法和主子同步。
御医和络腮胡看着裴孤城主仆的背影消失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唏嘘一阵,这武威侯究竟是如何为人夫,如何为人父的?怎么大家对他的死反应很冷淡啊!
听雪阁以前的名字叫疏影阁,因为里面有一株老梅,枝干已经攀上了檐廊,即使没有开花看着那遒劲的枝干也会让人感觉很有意境。
可惜现在听雪阁的主人死了,奴仆也想方设法的调到其他院子里当值了,只有段姨娘当初的贴身丫鬟云晴和一个守门的婆子留在那里,因此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几乎无人打理,那株老梅好像在灰暗的夜色中也显得有几分狰狞的鬼气了。
裴孤城主仆毫无阻拦地走进了听雪阁,裴孤城觉得以裴飞云眦睚必报的性格,他必定会让父亲的棺木停灵在听雪阁,这样就可以满足段姨娘生前的愿望;他也必定会押着楚姨娘,让楚姨娘跪在段姨娘的牌位前请罪,并当着段姨娘的面虐打楚姨娘。
就在裴孤城这样想的时候,他和天枢都听到了几声沉闷的惨叫声,两人对视一眼后,立即提气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奔去。
当他们靠近那株老梅檐廊下的屋子时,他们看见屋子里的烛光映出一男一女,相距一丈左右的两个人影来。
裴孤城看着紧闭的门沉默地走到了窗户外,然后靠在墙上透过年久失修的窗户缝隙往里看,天枢也靠在了另一边往里看。
屋子里的一男一女正是回到听雪阁的裴飞云和云晴。
云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跟个木桩子似的看不见裴飞云一脚又一脚地踹在蜷缩在地上,浑身脏污,裙子上满是血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楚姨娘。
原来楚姨娘被云晴扶回听雪阁后就直接被押在这间供了段姨娘牌位的屋子里跪着了。
楚姨娘的小腹此刻已经被裴飞云踹得毫无感觉了,于是她只是轻轻地笑着,笑着,眼泪流过脸颊,将秀美的脸露了出来。
“贱人,你笑什么?你还敢笑!”
裴飞云表情狰狞地说罢,就又一脚踹了上去。
“嗯~”楚姨娘闷哼一声后,笑道,“我笑你这个小畜生不敬庶母,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呸!”
裴飞云啐了楚姨娘一口唾沫,嘲笑道,“楚嫣,你也配说自己是庶母,夫人喝了你敬的茶吗?没有吧!”
“告诉你,你至始至终都只是个低贱的奴才,可以打骂,可以卖掉~”裴飞云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我今天就是把你杀了喂狗,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你~你胡说!你~你别过来!”
楚嫣被裴飞云发疯的话语惊住了,她屁股在地上蹭着,拖出一条血迹来。
裴飞云似乎很享受楚嫣怕他的样子,于是一个前进,一个后退,最后楚嫣靠坐在了墙边不死心地挣扎道,“裴飞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是谢家女,谢璇是我的嫡姑母,你要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到湖州府谢家打听!”
“如果你放了我,湖州府谢家任你差遣!”
“哈哈哈……任我差遣!任我差遣!”
裴飞云听了楚嫣的话,笑得直不起腰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云晴,你听过这样的笑话吗?”
“回少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