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忽然笑出声来,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不知道他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虎国公等官员心中却是一片滚烫,已忍不住朝殿外看去。
皇帝止住笑声,面目陡然间变得狰狞,他咬牙道:“果然是乱臣贼子,他来了多少人?!”
羽林卫忍不住抬头看向皇帝,呆呆道:“两个人……”
两个人……闯皇宫?李金利等人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皇帝又问:“除了唐庸还有谁?”
羽林卫道:“林澄林小爵爷!”
不等皇帝开口,李金利蹦出来道:“陛下不必担心,宫中守卫森严,唐庸闯宫简直是自取灭亡,正好将这反贼缉捕归案!”
唐庸虽说勇武过人,但毕竟势单力孤,皇宫内有近万羽林卫,宫外又有三万京营官兵,岂容他放肆?
秦修仪,徐胜等人却曾亲眼见过唐庸在战场上大发神威。
虽说以一人对抗万人未必太夸张了,但唐庸发起凶性来,这必定是极惨烈的一战!
听闻小爵爷还活着,虎国公喜出望外,赶紧道:“陛下,想必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只要将显圣公召入金殿,误会自解!”
唐庸没死……
他怎么会没死呢?
他既然能逃出生天,自然能猜到是自己设计害他,说不定连郭追贺亚晋等官员死亡的真相也被他挖出来了。
他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至此,皇帝已别无选择!
他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杀!”
与此同时,房梁上忽然跳下七八个人影,手中各持兵刃,将皇帝护在身后。
唐庸与纪明伦率领的亲卫还在交战,羽林卫也正从皇宫各处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你还要拦我?”
方天画戟将一名京兵挑飞至半空,落在人群中并未受什么伤。
唐庸已经很克制,他今日来要对付的是皇帝,并不想滥杀无辜。
不到一刻钟,他已经打伤了两百多人,众京兵都知他故意留手,否则已不知有多少人命丧戟下。
见唐庸发话,他们也都停下了手,看向纪明伦。
纪明伦叹了口气,神色无比复杂,随即道:“二爷,老纪虽知您义薄云天,今日却不能领您的情,还请二爷出全力吧!”
他说着忽然上前几步,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握住唐庸斜指的大戟,身子往前一撞,戟尖立刻穿透了胸口,鲜血淋漓!
他将戟尖拔出来,后退几步,微笑道:“老纪这就算还了您刚才留手之恩,接下来还请二爷全力以赴,您要这么瞻前顾后,什么时候才能打到金殿啊?京城可有近十万兵马!”
他望着唐庸,又道:“看到二爷还活着,我很高兴!今日我纪明伦就算死在二爷手上,也无损我们兄弟情谊,只盼来世能早些相逢,能够像谢玉胡大莽一样与二爷并肩作战!”
唐庸也知道这样拖延下去,西山营和东郊营都有可能赶过来。
那时不仅他和林澄要丧命于此,城外的胡大莽谢玉等人也不会有活路。
毕竟他们绝不会丢下自己先行逃命的。
唐庸叹了口气,然后道:“老纪,今日我们便好好打一场……”
随即抱拳道:“各位兄弟,唐庸得罪了!”
“二爷请!”
纪明伦和数千官兵各自手持兵刃,向唐庸施了一礼,这一战,是生是死,他们都不怨对方。
唐庸忽然从长袍上撕下一块布条,转过身交到林澄手上,轻声道:“把眼睛蒙起来……”
林澄抹了抹泪道:“为什么?”
纪明伦道:“小爵爷还是把眼睛蒙起来吧。”
“杀!”
林澄刚把眼睛蒙住,忽然听到数千官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接着金属交击声刺痛了他的耳膜。
当当当当……
啊……
一股温热的液体忽然泼在了小爵爷脸上,他知道那是血,他甚至能感觉到无数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
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忽然慢慢平息下来,林澄整个人已被从四面八方溅射而来的鲜血染透。
“走!”
一只湿滑的手握住了林澄的拳头,拉着他往前走。
林澄浑身僵硬,身体发冷,红色的布条下不断有泪水涌出,他们不该为敌的,这些好汉也不该死在这里!
刚走了两步,林澄便觉得脚下黏乎乎的,又走了几步,便踩到一些软绵绵的东西,不知是残躯还是内脏。
周围还有脚步声在跟着他们,又走了十余丈后,唐庸让他站在原地。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再次如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林澄笼罩住。
鲜血如雨水般倾泄而下,他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呕吐起来,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一齐吐出来!
就这样走走停停四五次后,林澄耳边忽然响起了纪明伦虚弱的声音:“兄弟们,你们走吧,这是军令……”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再没了声息,接着耳边响起了兵器落地的撞击声。
“纪明伦……”
林澄那只颤抖的手终于忍不住揭开眼上的布条,而纪明伦躺在血泊之中,也恰恰在这一刻闭上了眼。
他回过头,见到这一生都无法想象的惨烈的景象。
唐庸手持大戟漠然地站在他身边,他们身后已躺着近两千具尸体,整个广场已被鲜血染红。
他看向唐庸,目中似有责备之意,他绝没想过此次皇宫之行,竟会杀害这么多无辜之人。
唐庸对余下的近千官兵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暂且退到一边吧。”
众官兵看向唐庸的目光充满了恨意,然后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他们本不是仇敌,不过各有各的宿命。
与此同时,数千羽林卫也已赶到,守在金殿前的台阶下,手中都举着弓弩,蓄势待发!
唐庸携着林澄慢慢向金殿走近,不断有羽林卫绕到他们身后,将他们团团围住!
“放箭!”
随着羽林卫首领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如雨点般向唐林二人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