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在唐庸、叶国英等人的撮合下,很快与祝瑶定下了婚事。
直到尘埃落定,他还云山雾罩的,总感觉这些人都热情过了头。
何广是叶国英在世上少数关心的几个人之一,他完成了终身大事,叶国英也总算松了口气。
瞧着宾客们将何广簇拥进洞房,红豆小声道:“你这样做冒险了哦,何广娶了祝瑶做正室,万一神京没有给你想要的回复,你再想做何广的皇后,可就不好开口了。”
叶国英微微笑道:“如果林澄连这点格局都没有,你男人又怎么会放心将黎民军交给他?”
安红豆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说,万一。”
叶国英踮了踮脚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那我就认命了。”
……
神京,皇宫,御书房。
林澄已经收了唐庸从蜀中寄来的急信,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然后他缓缓地走到窗边站定,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天黑后,他径直来到了凌文柳的寝宫。
他现在尚未登基,没有那许多规矩,处理完政务后大部分时间都跟凌文柳在一起,和在北境一样。
凌文柳一边替他宽衣,一边心疼道:“遇到什么难事了么,脸色不太好看。”
两人同枕共眠多年,心心相印,林澄低落的情绪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林澄按住了她正在解扣子的手,忽然道:“柳儿,如果我登基后,皇后不是你,你可会怨我?”
凌文柳小手微微一颤,殿内的空气好像也在这一刻凝固。
过了一会,她将小手从林澄掌心抽出,继续解他的衣裳。
然后平静道:“相公总该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再问我会不会怨你吧?”
凌文柳是林澄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人相濡以沫多年,感情深厚。
如果林澄登基**,她就是皇后娘娘的不二人选。
可他突然说“如果皇后不是你”,凌文柳的第一反应是错愕。
但她知道林澄不是薄情寡幸的人,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这苦衷你得告诉我,不然我会伤心。
林澄叹了口气道:“下午收到了二爷从成都送来的信,信中说,只要我愿意封叶国英为后,她便率明巾军归降……”
凌文柳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一边褪下林澄的外袍,一边道:“二爷是什么意思?”
林澄看着她的脸道:“二爷让我自己做决定。”
凌文柳抬头,四目相对:“看来相公已经做出了决定。”
“蜀中那个地方,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要是派兵强取的话,不知要折损多少将士的性命。如果能用一个后位换取川蜀安宁,这的确是比划算的买卖,只是……”
林澄神色复杂,望向凌文柳,面容苦涩道:“只是这样做,太对不起你了。”
这不仅是一个后位的问题,一旦封叶国英为后,同甘共苦多年的发妻也将失去正室的地位。
妻变妾,先不说本身对凌文柳就是一种巨大的羞辱,更愧对她多年来对林澄的付出。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应了她就是。”
可凌文柳只是这么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好像在谈论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柳儿……”
林澄握着她的手,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满腹的疼惜与内疚。
凌文柳轻轻地拥入林澄怀里,小声道:“别忘了,二爷让你做皇帝,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我嫁给你,也不是为了皇后的位子。所以……”
“所以你尽管做你该做的,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文柳……”
林澄紧紧地搂着凌文柳,亲吻她的秀发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
七日后,林澄的回信送到了成都。
唐庸知道林澄与凌文柳的感情,他做出这么强人所难的事,心里也实在不好受。
整理好思绪后,他让人将叶国英叫到了书房。
叶国英道:“他回信了?”
唐庸道:“是。”
“怎么说?”
“他答应了。”
“还说了别的吗?”
“他有两个条件。”
“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
叶国英愣了愣,然后自嘲地笑道:“干政?我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你们不会以为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培植明巾军,真的是因为喜欢吧?”
唐庸没有说话,他并不担心这个。
这个女人虽然聪明,手段也狠辣,但一旦交出了明巾军,又困于深宫,就如同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已飞不起来了。
叶国英又问:“第二个条件呢?”
唐庸道:“你诞下的皇嗣,不一定由你抚养。”
一个叶国英当然无法在新朝兴风作浪,但加上一个皇子就不一定了。
以她的智谋,只要她想,足以凭借着皇子将朝堂搅得风起云涌。
叶国英浑身颤抖了一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这个条件既令她意外,又让她窘迫。
可是也让她心中感到痛楚,以至于她抬头看望唐庸的目光又带着一丝怨恨。
她撇开头,冷冷道:“他想多了,我虽做了他的皇后,却不会与他有肌肤之亲。所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而叶国英的回答也同样令唐庸意外。
无肌肤之亲,放弃做母亲的权利。
“那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一个皇后的位子,一个皇后的名号?”
似乎叶国英在乎的只有皇后这两个字,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偏执得令人恼怒。
唐庸现在想起“皇后”这两个字,心中只会感到一阵悲凉。
叶国英脸上浮现出一阵迷惘和挣扎。
她仰起脖子道:“成为皇后是我自小的理想,但我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子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就这么简单,不行吗?”
“你……”
唐庸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他道:“也不要过早说这些话,你……你还年轻,林澄也绝不会薄待你……”
叶国英盯着唐庸,死死咬着唇,目光如山巅的积雪般冰冷。
她忽然奔到桌旁,抱起茶壶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挥臂将茶杯扫飞。
“叮呤当啷”一阵乱响,地面湿漉漉一片。
“滚!”
她背对着唐庸,怒吼。
“晚上我再来找你,离开成都前,还有些事要跟你交代。”
唐庸默默地向屋外走去。
他看得出叶国英很痛苦,可是唐庸完全无法同情她。
人生路有千万条,可她偏偏只认准那一条。
就算明知那条路的尽头是荒芜,还要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