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拢羽刹一族,并非李桃歌又发了善心,而是想培养出一支刺客营。
这些人身材矮小,在黑暗中视力极佳,手中有伤人于无形的细线,精通毒药解药,再培养培养身法,用来当斥候或者刺客再好不过。
安西军和复州兵,那都是借来的外力,并非自己嫡系,想要在乱世中立足,必须像张燕云一样,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军,纵横天下游刃有余,即便走进宣政殿,都能挺起腰杆与圣人谈笑风声。
于是雪中送炭,帮助羽刹一族脱离困境。
种下因,后面才能结出果。
至于羽刹一族日后是否心服口服,李桃歌有的是耐心去打磨人心。
为了族人安危,哈凫没有选择余地,不答应也得答应,转身进入林中,去告知族人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收服数百羽刹族,李桃歌心情大好,抢来周典的酒葫芦,狂饮掉半壶,“给这些可怜家伙找点好吃的东西,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拉出去咋能打仗。”
周典疑惑道:“你怎么没问问,偷袭咱们的那名老妪是谁,羽刹一族就这么点人,大长老肯定相识。”
李桃歌笑道:“既然是奔着天长地久去的,没必要再去积累仇恨,日后混熟了,会问个水落石出。人家根还没扎安稳,突然发现三姑四姨要过咱的命,那多尴尬,若是我的话,根本没脸呆在军中,早就夹起尾巴跑了。”
周典震惊道:“你这处世的学问,都是从哪学来的?一年不到,从楞头青变成了老狐狸。”
李桃歌得意一笑,摇头晃脑说道:“若想求学,人人皆是我师。譬如爬墙根儿的功夫,就是学自你这位师父,不要脸的学问,师从云帅,庙堂浮沉巧技,是萧爷爷传授,至于这枚聪明脑瓜,完全是老爹所赐。所谓活到老学到老,遇人拜师,比起逢人树敌好吧?”
周典感慨道:“幸亏是敌非友,否则睡觉都不踏实,放任你成长下去,日后成就不知会有多高,平定完安西,你的功劳足够封王封侯,没准儿庙堂里出现父子二人同为一品的奇景。”
李桃歌躺倒在地,双臂作枕,痴痴望着朦胧月色,呢喃道:“封王封后,我不在乎,其实最怀念的日子,是在燕尾村,那时候吃不饱也穿不暖,可活的安逸舒心。我有个好兄弟,村里百姓说他是这一代的守村人,天生口不能言,十来岁时,心智还是宛若婴童一般,他视我为亲弟弟,经常偷自家的饼馍给我,宁肯自己饿着,也要我先填饱肚皮,我们俩上山狩猎,下水摸鱼,总是出差错,是他屡屡将我背出困境,若没了他不惜活出命来伸出援手,我可能几岁就早早夭折。等平定完安西之乱,帮兄弟报完仇,我就回到燕尾村,养鱼养花逍遥自在。”
周典好笑道:“十几岁立下不世之功,然后卸甲归田?史官若是敢这么写,后世子孙肯定骂他放屁胡扯。”
李桃歌嘴角挂有轻松笑意说道:“不卸甲归田,难道与刘家争天下?”
周典闻言后骤然一惊,浑身透出冷汗。
这句谋反的话传入京城,指不定会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滚滚人头能将相府填满。
李桃歌饮了口烈酒,喃喃说道:“风雪千山,功高盖世,怎能敌得过水寒江净,花疏天淡。”
周典同他一起望着霁月,若有所思。
天亮之后,大军朝着八千大山进发,哈凫这个活了快九十岁的羽刹大长老,对于方圆千里了如指掌,充当起了大军耳目,成了名副其实的地舆官。
太阳高升,越来越热,带来的清水所剩无几,士卒的嘴唇变得干裂,浮躁之气蔓延开来。
哈凫久居山中,不会骑马,李桃歌索性命人拉来小车,将他拴在马后,路途起伏不平,颠的大长老骨头都快散了架,吐了几次,仍旧不敢有半句怨言。
李桃歌问道:“最近的水源在哪?最好是湖或者是河,能源源不断供大军饮用的那种。”
哈凫稳住快要颠飞的魂魄,有气无力说道:“西北八十里,八千大山的边缘,有处方湖,水净少沙,能给大军补给水源,不过……那里是碧水族世代看守的圣湖,他们善战好妒,生人靠近会引来追杀。”
李桃歌问道:“碧水族有多少族人?”
哈凫答道:“五六千人吧,他们族人不算多,之前行事低调,乖巧守在湖边,自从牧为少主归来山中,将碧水族收入麾下,那些龟养的这半年来极其嚣张跋扈,非但不允许外人靠近方湖,就是八千大山各部族也要遵守他们族规,喝一口水,要交出武器或金银,要不然就伤其性命,霸道的像是主子。”
“五六千人?”
李桃歌撇嘴笑道:“近十万大军围住湖边,喝完他的水,还要捞他的鱼虾,我倒要看看,这碧水族怎么个嚣张跋扈。”
哈凫紧张说道:“大人,碧水族依附于牧为少主,惹了他,等于惹了几十部族,千万不可贸然行事。”
李桃歌脸色阴沉瞪了他一眼,“不占据方湖,难道要我大军活活渴死?你们山里不是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吗,我就要这碧水族,来适应宁刀悬于咽喉的滋味。”
关乎到大军的生死存亡,李桃歌再不想惹事生非,也得硬着头皮去攻占方湖,再说自己和拓跋牧为之间,只有仇恨,并无交情,即便是路过,也要放一阵箭雨撒撒气。
见到李桃歌心意已定,哈凫幽幽叹了一口气,琢磨着羽刹一族的前途荆棘,才脱离虎口,又被群狼押入虎穴,只能听天由命。
行至一个多时辰,景色豁然明亮,黄土中孕育出碧蓝湖泊,一眼望不到边际,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
复州斥候催马前来,告知前方空无一人,李桃歌心情瞬间好转,笑道:“告诉兄弟们,喝水时,一营一营排好队,别他妈一高兴,连人带马栽入湖中,让其他兄弟喝马粪味的洗澡水。”
周围的将领放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