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走后,被剑气波及的纳兰烈虎回到门口值守,元嘉和田桂进入内帐,瞧见床塌一幕,二人分别睁大双眸。
两名妙龄女子消失不见,只剩两堆被啃食干净的骨骸。
太子脸色惨白,一边呕吐,一边全身颤抖不停。
田桂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分说掐出金光咒,口中念念有词。
元嘉抬手打乱他的道门法诀,低声道:“金光咒用来辟邪护体,万一伤到太子怎么办。”
田桂这才想起,刘识正处于阴阳交泰阶段,吞噬掉伥鬼,魂魄游离不定,这种状态,乃是道家认定的邪祟,贸然掐出金光咒,怕是将太子都打的魂飞魄散。
田桂慌忙说道:“是卑职鲁莽了。”
元嘉沉声道:“伥鬼若是不敌,恐怕会逃,封好所有路线,别叫那阴魂跑出去说三道四,只要逃出太子体外,必须叫它灰飞烟灭。”
“诺。”
田桂乖巧答应,手持桃木剑,聚精会神守在旁边。
太子呕吐近半个时辰,终于面部稍有血色,双眸逐渐恢复神采,冲元嘉笑了笑,“师父。”
元嘉心中大定,长舒一口气,抚摸着刘识后脑,柔声道:“乖徒儿,你总算挺过来了。”
刘识瘫软在床塌,喃喃道:“师父,我好累,好困,只想睡一觉。”
元嘉用宠溺眼神望着他,微笑道:“睡吧,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天塌了,有师父给你撑着,等一觉醒来,江山社稷都是你的。”
刘识合住眼皮,进入梦中。
元嘉将声音压的极低,说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泄露出风声,不仅是你,自在宗也会受到牵连,咱们相识不久,我没办法对你完全放心,自在宗宗主,你的授业恩师一家五口,已经被请入京城,由专人照料。我不是君子,只是无后的寺人,天下人都清楚,元谋满腹鬼谋,做事不择手段,不怕报应到子孙身上,田桂,你好自为之。”
听到对方已经未雨绸缪做好了局,田桂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擦都不敢擦,拱手道:“卑职既然进了太子府为将,必会一心一意做太子的马前卒,况且皇后对卑职恩重如山,关于太子的秘密,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若是对太子有二心,宁教天雷打的形神俱灭。”
元嘉满意道:“那就好,你是聪明人,不必说那么多,该罚的会罚,该赏的会赏,定然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以后来到我的位置,也会为通盘考虑,这恩威并济的手段,你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若有怨言,日后的飞黄腾达会进行弥补。”
田桂弯腰曲背道:“卑职明白。”
元嘉挥挥衣袖,神色疲惫道:“去传军令吧,天亮之后,擂鼓为号,撤军。”
心气一旦散了,任何事都会变得麻木,李桃歌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来到中军边缘,远远能看到雪地里凝立二人,一黑一青,一高一矮,似乎在专门在等他。
又黑又高的是南宫献,快步走到李桃歌眼前,询问道:“大周的半步仙人,没伤到你吧?”
李桃歌缓慢摇了摇头,答道:“那时我正在中军帅帐,没见到大周高手行踪,云飞遭遇他们伏击,死了,我与太师商议后,决定撤军。”
南宫献凝声道:“如今的安西都护府,鬼神乱舞,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撤就撤了。呀,只顾着闲聊,忘记了礼法,快来参见老祖。”
老祖?
这个称呼迫使李桃歌神智清明,望向酷似农夫的白胡子老头,惊异道:“这位是?……”
南宫献拽住他的手腕,来到老头身前,挤眼道:“少主,此乃这是高祖义子,珠玑阁初代大统领,李静水曾祖爷。”
不起眼的干巴老头,居然是小鱼吹浪掀北海的大宁武道第二人?!
李桃歌赶忙一躬到底,毕恭毕敬道:“李桃歌拜见曾祖爷。”
静谧无声。
像是将石子投入湖中,没传来任何回应,让李桃歌极为惶恐。
足足过了十息,一道尖锐声音传入耳中,“你就是李白垚的庶子?”
李桃歌依旧弯腰答道:“正是晚辈。”
李静水傲慢说道:“起来回话吧。”
李桃歌挺起腰杆,却不敢挺直,仔细端详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老祖,身高也就和普通女子一般,鹤发童颜,肌肤水润似婴童,只不过生的不怎么和气,八字白眉,长眼鹰鼻,嘴角向下撇,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固执老头。
别忘了,小鱼吹浪掀北海后面还有一句:琅琊双剑老狂郎。
名字有可能起错,绰号可没有叫错的,李静水年过两甲子还能顶着狂字,脾气可想而知。
李静水死死盯着李桃歌脸庞,冷声道:“像你爹,又不像你爹,脂粉气太重,缺乏英武之气。”
脂粉气?
自己可是西军走出的悍卒,死人堆里几进几出的狠货,咋能跟脂粉气挂钩,看来这老爷子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眼光不行,可眼神相当犀利,像是神兵利器,盯着李桃歌心里发毛,一个劲陪笑,不敢反驳。
大宁武道第二人,又是自家祖宗,惹不起,实在惹不起。
见到李桃歌姿态卑微,李静水态度稍好,硬声道:“大周宫廷的两个龟孙子,把人杀了就跑,场面话都没留半句,哼!换作几十年前,老夫非要闯入碎叶城,找那俩怂包讨要一个说法,如今老了,性格没那么刚烈了,这笔帐暂且记下,回头再清算。”
把半步仙人喊作龟孙子,对方还不敢回应,见面之后跑得比兔子还快,不愧是大闹北海的李小鱼。
有李静水壮胆,李桃歌心情逐渐舒缓,暗自伸出大拇指,感叹一句老祖牛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