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就算贺深的心是铁打的，也要化成绕指柔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死过一次后，已经变成了铁石心肠的人，他为了抵挡世界的恶意，竖起了全身的刺，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复仇这条路上，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他不需要有人陪他，也不需要别人给他取暖，只要他的心够硬，他完全可以一条路一个人走到黑。
    然而此时此刻，贺深自以为坚硬的心，也忍不住变得柔软了起来。
    就像他回头望的时候，原来还有人在身后看着他，等着他，在意他，关心他。
    他再一次感谢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不然他错过的东西就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如果他当时就那样死掉了，他该带着多少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啊！
    贺深久久地望着裴渊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自欺欺人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因为你一次次来救我，或许是因为……葬礼上那滴泪。”贺深深深地看了裴渊一眼，“我看到了，你在我葬礼上流下的那滴泪。”
    那是贺深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个死对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当初没有发生那场车祸，就算他没有在那场车祸中死去，如果裴渊顺利地跟他告白了，他也只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裴渊。
    或许他会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便会觉得裴渊只是在恶搞整蛊他，觉得裴渊想在他生日的时候让他出丑，说不定他还会很生气，从此和裴渊老死不相往来。
    在那场车祸之前，贺深从来没有想过裴渊会喜欢他，如果有人告诉他裴渊喜欢他，他只会觉得对方在开玩笑，在开一种很恶心的玩笑。
    他又不是omega，裴渊怎么可能喜欢他？当然了，就算裴渊不是alpha，他也不会喜欢裴渊，死对头就是死对头，一天是死对头，永远都只会是死对头。
    贺深可以想象到，如果当初裴渊成功告白了，那么现在他和裴渊可能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他绝对不可能喜欢死对头，也绝对不可能相信死对头喜欢他。
    如果那场车祸没有发生的话，或许贺深和裴渊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两人作为顶级alpha各自活跃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最终双双走上人生巅峰。
    只是他们不再有来往，即便是作为死对头的那种来往，裴渊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在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的毫无交集中，依然保持对他的喜欢。
    但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贺深重新活了一次，第一次用不同的角度，看待身边发生的一切和周围那些人。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边危机四伏，那么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没有人真心对他，所有人眼中都只有利益，除了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人。
    裴渊在贺深葬礼上流下的那滴泪，不仅震撼到了贺深，还改变了他的许多想法，让他第一次沉下心来，思考起了他和裴渊之间的关系。
    嘴巴可以说谎，但眼泪不会骗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死人，谁会在一个死人的葬礼上进行这样的表演呢？
    从那一刻起，贺深才开始认真打量裴渊，直视这个曾经的死对头，不抱有一丝偏见，而是切切实实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原来你看到了……”裴渊叹了一口气，他笑了笑，不是很意外，“好像有点丢脸啊，不过结果倒也不算坏。”
    他忽然抬手，摩挲起了贺深的后颈腺体：“……可以吗？”
    贺深的脸一下子爆红了，他察觉到了裴渊身上蠢蠢欲动的alpha信息素，那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几乎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里……这里是公众场合！”贺深忍不住提醒裴渊，“这附近随时可能有人来！你不要乱来！而且，而且你也知道，我本来是alpha！只是现在变成omega了而已！”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变成omega了，我就会心甘情愿被你标记，我内心还是一个钢铁alpha！我虽然喜欢你，但不是因为你是alpha，而我是omega。”
    “我知道。”裴渊轻轻一笑，“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变成omega了。”
    这一点贺深也很清楚，之前他和裴渊一样是顶级alpha，但裴渊早就喜欢上他了，而且早在他分化之前，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就算不是你变成omega，是我变成omega，我也照样喜欢你。”裴渊一脸认真地继续往下说，“我愿意被你标记。”
    贺深：“……”
    这一下贺深是差点绷不住了，裴渊在说什么？
    如果裴渊变成了omega，他愿意被贺深标记？！
    贺深下意识想说怎么可能，哪有alpha变成omega之后，马上就能接受一切甚至被另外一个alpha标记？
    更何况这个alpha之前还是一个顶级alpha！
    但贺深对上裴渊的眼睛后，却又发现裴渊的眼睛里除了真诚之外，没有别的杂质。
    ——他好像是真的愿意。
    贺深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裴渊大概是真的愿意吧，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真的变成omega，裴渊也愿意……
    “你别太爱了。”贺深无奈一笑，“如果我拒绝，好像就显得我不够爱似的。”
    裴渊垂眸道：“你当然可以拒绝……”
    “我愿意。”贺深打断了裴渊的话，“我拒绝被别的alpha标记，是怕我真的会彻底变成omega，变成一个被别的alpha用信息素掌控的omega……”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
    “裴渊，标记我吧。”
    贺深终于下定了决心。
    裴渊凝视着贺深的眼睛，声音微微沙哑：“你真的确定了？”
    贺深笑了起来：“我确定，我永远都不会拒绝你。”
    裴渊低低一笑：“你不要后悔。”
    贺深叹了一口气：“……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两人对视了许久，片刻之后，裴渊终于低下头来，把嘴唇覆盖在贺深的后颈上。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河水却如同烧开一般，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