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少年缩在床脚，高高拉起被子，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站在他床边的男人。
    谢历面上不显，端着餐盘的动作却有片刻的停顿。
    最后他将盘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抬手招呼那边那只胆小的白色小羊吃饭。
    “过来吧，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挑起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谢历生的是好看的，不同于顾旻的高山冰雪不近人情，宋观宇的野性难驯，又或者是叶临的表面亲和温柔实则跳脱异常。
    谢历是很俊朗正派的长相，就像故事里的男主人公，当然了，前提是他不说话，一说话就瞬间打破了姜栩对他的所有好印象。
    “你可得多吃点，不吃饱了怎么还债。”
    本来看到盘子的食物还有点心动，这下子那点心动没了，就剩下闷气了。
    “可恶，我明明看到他拿走了那些晶核，就是欺负我现在不能还手!”
    姜栩恶狠狠地戳着盘子里的饭，然后叉起一块胡萝卜嘎嘣一口咬断。
    坐在不远处看书的人看过来，“姜栩，不要玩你的饭。”
    被点到名的小实验体哼了一声，那股子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你打不过他。】
    系统无情地揭露了这个事实，别说一个姜栩，就是两个姜栩加一起估计在谢历手下都走不过两招，除非对方愿意放海。
    末世的最强者可不是乱说的，这里能和谢历打个平手的人类就只有宋观宇，叶临这个非人类除外，这样想来，现在副本里已知的几个最强战力似乎都对他的宿主有意思。
    系统再次哽住，一时间心情复杂。
    “讨厌的顾旻，讨厌的谢历。”
    姜栩小声嘀咕，从顾旻到谢历，没一会就数到了上一个副本，“讨厌的沈黎，讨厌的沈玉!”
    嘀咕着嘀咕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异能者听力本来就好，更何况姜栩的声音一点都没压低，在他快要数完所有人民的时候，一道阴影自他的身前投落下来。
    “沈黎沈玉?”
    谢历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不过比起某些人，他的情绪还算平稳。
    “几个以前认识的人而已。”
    已经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景，姜栩早就学会了眼都不眨一下地胡说八道。
    “哦。”
    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谢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姜栩一点一点将盘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吃完，吃到最后就剩一枚不大的苹果一样的红果子。
    姜栩将那个果子拿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特殊基因的原因，姜栩的嗅觉敏锐了些许，可以清晰地嗅到果子散发出来的甜香，还有谢历身上那股独特的混杂着些许烟草味道的气息。
    他最后没有动那个果子，而是转身找起了某个东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看向谢历。
    “你有看到我之前别在衣服上的胸针吗？”
    没有其他意思，他只是单纯喜欢那个宝石胸针，姜栩身上确实带着一种类似龙族的特性，总是偏爱闪亮亮的漂亮小东西。
    不提这个也就算了，听到他醒来后就开始找那个东西，谢历低头与床上的少年视线平齐，不知道他又想发什么疯，少年有些不明所以地往后缩了一下。
    “别躲。”谢历轻轻扣住他的手臂，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袭来，姜栩不适地皱起眉。
    “看了你还不知道，送你那个东西的人大概没有告诉你吧，那东西里嵌着定位器。”
    姜栩眉宇间的惊讶毫不作假，他根本没想到宋观宇居然敢这么做。
    被他的表现取悦到，谢历的脸色好转了些许，只不过还是没有放开姜栩。
    “只要对方想，他很快就能找到你，让我猜猜那个东西是谁送的，顾旻，还是宋观宇?”
    不得不说，谢历很聪明，从姜栩的眼神里，他很快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宋观宇吧，之前倒是听说过他为了一个快报废的实验体和顾旻闹得不可开交，原来那个实验体是你啊。”
    说不清谢历的表情，有点玩味，又好像有点不高兴。
    姜栩别开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对，是我，提这个做什么？”
    无论是他们哪一个，姜栩都不怎么想回忆那段时光，特别是那个胸针，这让他有一种被愚弄的错觉。
    谢历靠得更近，只要姜栩回过头，他甚至就可以直接吻上他的脸，或者是谢历更主动一点，只要他想，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姜栩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的眸色沉了下去，气氛渐渐不对劲起来。
    谢历满眼都是眼前人欺霜赛雪般的侧脸，以及那抹难得带了血色的饱满红唇。
    姜栩很好看，那种好看在谢历已经超乎了他以往理解的范畴，他一直都知道他抢回来的小羊很好看，从那一天在那座“金笼”里见到他的时候谢历就知道。
    当他顶着满身风雪潜入荒野上唯一亮着灯火的大楼，当他推开那扇从外面上了锁的门，那一瞬间，映入他眼帘的，比灯光更引人的，是那张昳丽到极点的面容，大概是以为自己是熟悉的人，那个少年嘴里埋怨着，脸上却带着笑。
    房间里处处精致，奢侈地用晶核作为能源燃着暖炉，这是一处被人小心掩藏的金笼，里面关着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丽鸟雀。
    谢历偷走了这只雪白的鸟雀，等出了那片荒野，他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姜栩真是不好养活，娇气又脆弱，有时候还会和他闹脾气，谢历原来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主，遇上姜栩却像中了邪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
    包括带着姜栩来这里，什么三万零六百，只不过是他骗姜栩的说辞，真实的价格只多不少。
    他说这个就是在故意逗弄姜栩，看他露出气鼓鼓的样子。
    谢历的目光柔和下去，他靠在姜栩身边，却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姜栩暗自生着气，突然觉得自己头顶沉了几分。
    谢历站直身体，轻轻揉了揉小羊的雪白卷发，“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往后的两天里姜栩过上了被投喂的日子，倒不是谢历不让他出门，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出去逛。
    和系统想的一样，这个基地的大部分人对他都不友好，看他就跟看怪物似的，反正这里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姜栩最后直接选择待在了房间里。
    他不出来，那些人反倒开始对他开始感到好奇，就冲着谢历每天定时定点给他送东西的这个劲就足以让他们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
    桃色流言在基地里蔓延，这些人真的很无聊，没影的事情硬是让他们传的绘声绘色。
    谢历拦截下了他们向外传递的消息，这个地方可没什么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谢队长，你是知道的，曙光基地之前就发布过出逃实验品的通缉令，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我说过了，他不是实验品。”
    将那封信件丢在负责人的面前，谢历可不想姜栩又沾上什么麻烦。
    这也刚好说明了一点，这里不能待了。
    那枚定位器早在来这里半路上就已经被他销毁，但是难保那些人不会追来。
    谢历加快了步伐往姜栩的房间走去，他们也许今天就得启程。
    “教授，最后一组数据报告出来了，已经暂时确定了最后的标记点。”
    实验室森白的灯光落下，砰的一声，红白色的不明液体喷溅在透明的玻璃上，液体下滑，顾旻脱掉手套，脸侧的金属边框折射出一抹冷光。
    他转身接过研究员递过来的报告，只翻了几页就直接将那份报告丢到了一旁的桌上。
    “去，把这份报告送到宋观宇那里去。”
    顾旻神色难辨，但跟了他许多年的手下却知道顾旻在生气。
    见此，剩下的人不敢逗留，纷纷退出了这间实验室。
    “废物。”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顾旻双手撑在冰冷的实验台前，长眉紧锁，他捂住自己的额头，这阵子忙于实验，顾旻一直在刻意回避关于姜栩的事情。
    但越是回避，那股无名的火就烧得越烈，特别是在宋观宇清醒后跑来询问他姜栩的消息的时候，顾旻头一次那样失态，他直接给了宋观宇一拳。
    反应过来之后，宋观宇和他打了起来。
    顾旻受了伤，宋观宇也没能在他这讨到好处。
    “宋观宇，你从我这抢走他就是为了弄丢他吗？你能护住基地又怎么样，依旧是个废物。”
    顾旻毫不留情地骂道，宋观宇无法反驳他，因为这是事实，他弄丢了姜栩。
    一连很多天，整个基地的气压都非常低。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他就是一个……”
    “闭嘴，你的训练做完了？还不赶快去!”
    一个个不会安慰人的家伙，知不知道队长现在最不想听到这个，队里比较年长的队员连忙带走了那个坑货，留在原地的男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低着头，在所有人离开后，他靠着墙壁叹了口气，挺直的脊背突然塌了下去，就像一头斗败的狮子。
    宋观宇的目光落在脚边那一叠文件上，正是顾旻让人送过来的那份报告，他们的线索断了，定位器最后的信号是在南部的一处荒原上。
    末世后所有势力重新洗牌，除了几个比较大的基地，还有一些零散的聚集地，越往南走环境越恶劣，聚集地也越鱼龙混杂。
    宋观宇难以想象姜栩到底是怎么被带到那里去的，没有实验室的药剂，他要怎么熬过每一次的反噬?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小羊还活着，无论怎么样，只要他还活着，宋观宇就一定会将他带回来。
    “等我。”
    宋观宇捏紧手里的报告，他会带回姜栩。
    不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的姜栩此刻已经在去其他地方的路上，改造过后的越野车性能相当不错，末世后的公路已经坑坑洼洼没几块好地方，就这么一路颠簸前行车子居然都没出什么毛病。
    这里的气候有点恶劣，在基地里的时候不显，出来才能感受到，特别是早晚的温差，白天热得不行，晚上却骤然降温。
    姜栩坐在副驾上昏昏欲睡，他靠在车窗边，毛茸茸的帽子后面还缀着一颗绒球，正随着车辆的颠簸不断晃悠。
    柔软的绒毛贴在他雪白的脸侧，上次的那剂药用的刚刚好，不过虽然保住了命，后续的一些副作用也渐渐浮现出来。
    比如有些嗜睡，总是没什么精神，比如他身上属于那部分基因的特征逐渐明显。
    谢历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快要睡着的少年，他看了一会，直到少年慢悠悠地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
    他的眼角有些泛红，眼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
    “我们到哪了？”
    “再晚些就能休息了，坚持一会。”
    谢历少见的没有说姜栩娇气，他看着姜栩脑袋上的帽子，思考着什么时候再去抓两只那种小动物。
    姜栩还不知道，上次他发脾气拿饼干砸了对方之后，他们的队长顶着脑门上的伤带着武器出去都去做了什么。
    “还没到啊。”
    【你都不怕他把你带去卖了，你可长点心吧！】
    系统恨铁不成钢，他左看右看这几个家伙没一个好人，都是坏到极点的狗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哄骗姜栩!
    “他要是真的想这么干我也没办法，咱们又打不过他。”
    姜栩已经躺平了，有点不想挣扎了，打是真的打不过，跑也是真的跑不掉。
    来回比较一下，反正比待在实验室里要好。
    也许可以就这样苟到游戏结束，一来一回的，姜栩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不过想的越美好，现实就越残酷，姜栩很快就会知道，他所有的计划都是用来打乱的。
    行驶了一天的车队在某处平原停下，附近没什么危险的异变动物，也没有丧尸的踪影，和适合用来休息。
    姜栩坐在篝火旁看着他们忙碌，他刚想帮忙就被人按着肩膀坐下。
    “您可别动手，这些交给我们就行。”
    这话配上他们的表情难免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姜栩却没感到难受什么的，也没继续上赶着被阴阳，而是转头又坐了回去。
    反正他们都讨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安上不好的名头，姜栩不能让所有人都高兴，但他可以让自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