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篆，屠度，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邢邦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怒气平歇。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都是孩子，都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老师，我说过，今天不宜出行，明天再去。”只要这排头的司机下班回去把属于他的死劫应了，他们都会没事，否则，就得陪葬。
    “啥？明天？”刚才你明明还说，只要换司机和车就行。
    这孩子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
    “袁篆，老师一直觉得，你可以完成两连跳，你的聪明、认知和理智应该与同年级的哥哥姐姐处于同一阶段的，但是你今天的言行，完全超脱了，简直称得上是无理取闹！学校安排大家出来，自然都是安排了行程的，这次去景点那边，也是花了钱的，难不成你要因为你脑子里那些莫须有的想法，让学校的钱全部都白花吗？那学校的损失怎么办？你来承担吗？”一带着黑框眼镜的平头男老师走上来，非常严厉的对袁篆提出了批评。
    一班的袁篆，整个初中部老师都是知道的，因为她是全年级最小的孩子，在小学就因为天赋过人，完成了两连跳，小升初，成绩在市里也是名列前茅，进了一班。
    优秀的孩子，谁不喜欢呢？所以，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是知道袁篆的，看过她简历的老师大有人在，这位初二年级的数学老师陶金华，就是其一。
    他在初二带了三个班级的数学，还带奥数班，所以，对于优秀的学生都会特别关注，以便发掘人才，袁篆的数学成绩是以接近满分进来的，他也是知道的。
    这孩子平时都很安静，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无理取闹起来，还是在外出旅游的时候。
    “老师，抱歉，但是，今天，不能出车。”袁篆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陶金华连连深呼吸。
    邢邦国气笑了，最终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先稳住孩子，“袁篆，你先放开老师。我们去旁边聊聊好吗？你把你的想法跟老师详细说说。老师跟你一起，好不好？”
    “老师，我不是三岁。”
    邢邦国：……
    眼见着其他老师也围上来了，袁篆蹙眉，感觉继续这样硬来不行。
    “老师，带队负责的老师是谁？”
    “什么意思？”邢邦国一时没反应过来。
    袁篆放开邢邦国的手，“老师，带队的老师里，谁是负责人？我想跟他说两句话，就在这里，如果也不同意，我就不闹了，成不？”
    邢邦国惊讶，没想到小丫头还能想到话事人，刚准备开口，就从老师群里挤出来一位看上去很不起眼的老师，小小的个子，老旧的国字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袁篆，我是这次带队的负责老师，你叫我任老师就好。”
    “任老师是初三一班的班主任，教英语的。”邢邦国做了介绍。
    “老师，您过来一下，我跟您说几句话，可以吗？”袁篆看向这位老师的五官，面上黑气倒是有一些，但不多，显然，他很幸运的是轻伤。
    任老师听到袁篆的要求，一句话不说就走上前来。
    “老师，这辆车的司机，寿命，尽了，如果他开头车，会造成学生，死亡数十人，重伤大部分，邢老师，就是其中死去的人之一。”这话，袁篆是凑到任老师耳边说的，以免引起他人反感。
    任老师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袁篆会跟他说这么些怪力乱神的话，先是一愣，下一瞬脸色直接黑沉下来，眼中带了怒意，“袁篆，出门在外，你别胡说八道！你不想去就跟我回酒店，我让邢老师陪你。”
    袁篆：好吧，预料中的反应。
    只是，这阻止的电话怎么还没有打来？带队的老师不可能没有小灵通。
    “袁篆，你……”
    “老师，我给您看个东西吧，您别怕。”没办法了，人得救，再闹下去，估计老师们就要集体上来，抬她和屠度走了。
    别怕？啥意思？
    斥责的话被阻断，任老师倒也不是太生气，优秀的孩子，偶尔出点状况，也不是那么不可以原谅。
    袁篆低叹一口气，抬手在任老师眉心轻抚一下。
    “袁篆，你又搞什么鬼东西！”邢邦国虽然退到一边，但眼睛始终未离开袁篆的身上，所以，袁篆手一动，就认为她又要搞啥幺蛾子。
    然而……
    “任老师，您看看车里的孩子们，还有那司机。”袁篆指了指车内一张张小脸，他们都正好奇的朝着他们这边观望着。
    任前进不明所以的依言看过去，发现玻璃窗内刚才还生机勃勃的小脸蛋，不知何时，成了死气成成的青紫色，唇瓣惨白，有的脸上甚至扭曲，碎掉了半边容颜，还有的没了鼻梁，整张脸都塌陷了，成了碎肉……
    那些，正是孩子们遭遇，车祸后，会出现的样子。
    任前进倒抽一口凉气，眼珠子瞪的快要脱框，一声尖叫差点喷出喉头。
    袁篆眼见任老师脸色骤变，呼吸都急促起来，也不敢再让他看下去，一抬手，散去幻境。
    “赫，赫，赫……”一再睁眼闭眼后，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孩子们又回到了之前天真可爱的样子，活泼又有生气。
    “你……你……”任前进指着袁篆，眼白往上翻了翻，终是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下去。
    “诶，任老师！”站最近的邢邦国和陶金华异口同声惊呼，围了上来。
    袁篆最近，所以赶紧伸手扶助，也就是这个时候，有电话铃声响起。
    袁篆低头，是在任老师裤兜里。
    而陷入恐惧情绪里的任前进甚至都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邢老师，任老师电话响了，麻烦您帮忙接一下。”显然，现在的任老师是没有力气接的。
    “这……”邢邦国有些犹豫，毕竟，是任老师的私人电话。
    而回过神的任前进这时候也有些力气了，“不，不用了，呼呼……我自己来……”
    颤颤巍巍的掏出小灵通的时候，铃声停了。
    任前进大喘一口气，也懒得看是谁打过来的，抬头看向袁篆，“我看到的，是怎么回事？”
    “如果出行，就是今天下午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袁篆严肃的回答。
    此话一出，任前进闭眼仰头，又是一次大喘气，再睁眼，刚准备说些什么，小灵通再次响起，这次，任前进看到了来电显示。
    ‘冉校长’三个字非常刺目！
    任前进一哆嗦，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向袁篆，后者抿唇，点头，示意他接电话。
    任前进接通，视线却是落在袁篆身上，“校长，是我。”
    邢邦国和陶金华看到师生二人的互动，有些奇怪，但现在校长来电，也就没说话。
    “老任，还没出去吧？要是在路上了，赶紧给我靠边停车，回酒店，今天下午的出行全部取消，全部回酒店休息。车和司机都有点小状况需要调整，可能需要调换。明天早上等我消息，再做安排。”校长明显有些激动和急促的声音传来。
    天知道刚打第一遍，任前进没接电话，差点没让他吓出心脏病来。
    老徐说的事情太吓人了，虽然他也有些不相信的成分，但是对老徐的信任让他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老徐那人多沉稳的一人，要不是真的相信那位的说辞，他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而那位先生的话让老徐如此信任，必然是老徐跟着经历了些事情。
    校长的话让任前进一愣，再次看向袁篆，四目相对，任前进的心情有些莫名。
    “老任？老任？”校长没听到回复，开始连声喊名字。
    “嗯，咳咳……是，好，我明白了……”深深看了眼袁篆，任前进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邢邦国和陶金华也跟着站起身，等着任前进说点啥。
    其他老师和同学都看着这边，有些不明白刚才任前进怎么突然就坐地上了，是不是生病了？
    “邢老师，陶老师，今天下午的出行取消，大家回酒店休息，明天另有安排。”
    此话一出，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们，无一不是失望的唏嘘。
    邢邦国和陶金华对视一眼，沉默的看着袁篆，又看向任前进，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去自己的车安排孩子们去了。
    “袁篆，你跟屠度先回班级，我安排点事情，会过去找你。”
    “老师，您还是不信？”目的达到，袁篆笑了，视线扫过头车司机钟闫的脸。
    看，时间快到了。
    只是这次，因为她阻止，他不至于死的过于惨烈，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老师，我们一起等吧，还有十分钟。”袁篆意味深长。
    任前进愣住，“你什么意思？还会出事？”手指颤了颤，心跳突突突的急跳起来。
    “不是，是那位拖陪葬的师傅，他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您不是不相信我吗？咱们可以一起等，现在还有九分钟五十二秒，五十一秒……”
    任前进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不去救人吗？”
    “任老师有没有听过一句民间传言：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他的生命到尽头了，上了生死簿，就逃不调了。我要是干预，就会把灾祸招揽到自己身上来。”
    任前进脸色一白，看着袁篆的视线里有了惊恐，头部一转，看向正在跟头车司机师傅交涉的邢邦国，他们似乎说了几句什么，很快，那司机就回到车上，开始配合孩子们下车。
    孩子们上车快，下车也快，哪怕怨声载道，也动作迅速。
    屠度始终安静的站在袁篆附近不远处。
    很快，有老师上来跟任前进汇报有些情况，而大巴司机已经回到车上，头车，正在驶离。
    也许是袁篆和屠度的视线过于直白，那司机打方向盘调整方向的时候，还转头看了眼这边，发现他们看着他，他还礼貌的点头，很快就开车离开。
    目送大巴离去，任前进一边安排一些事情，一边关注着公路上的大巴车，直到大巴车转弯，不见了，这才收回视线，这次，是看向袁篆的。
    “老师，跟我一起倒计时吧。10、9、8……”
    任前进：！！！！
    艹！他的心跳！
    “2、1！嘭！”
    嘭！！！！
    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轮胎爆炸声，急刹车以及与其他车辆剧烈的碰撞声，竟然应了袁篆的话！又是几秒钟过去，轰的一声，有车辆爆炸了，伴随人群的尖叫，街道猛地嘈杂起来，漆黑的浓烟滚滚，升上空中。
    任前进惊恐的看向那转弯处升腾而起的黑烟。
    即使他有侥幸心理，但看到那冒黑烟的方位，就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了。
    那里，显然，就是刚才大巴转弯的位置，按照大巴刚才前进的速度，正好就是……任前进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老师！”屠度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人。
    这个时候，其他老师还有同学，也都听到了动静，齐齐朝着冒浓烟的位置看去。
    孩子们倒好，纯粹的看热闹，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但老师们，不乏有敏感的。
    邢邦国和陶金华都走了过来。
    “任老师没事吧？来，屠度，放我背上。”陶金华上前，接过晕过去的任前进。
    邢邦国不是不背，而是过于震撼，以至于忘了要做点啥，只是走过来，呆呆的看着冒烟的位置。
    那些大巴，刚才……
    如果他们刚才不耽搁，是不是就不会……
    “邢老师，如果我们刚才没有耽搁时间，车子就会在驶入高速路上的时候出事，那时候，我们无一幸免，除去孩子们，还会牵连许多的家庭。”袁篆的话很残忍，却又那么刺激灵魂。
    邢邦国转头看着袁篆，后者面色很严肃，看得出，她并不是开玩笑。
    “当然，老师现在可以去确认一下，这次，死去的，只有排头的司机一个人，后面的两位，都没事。”邢邦国脸上的黑气已经散去，正常的面色恢复了过来，“对了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个跟你说吗？”
    为什么？邢邦国下意识的用眼神说话。
    “因为邢老师，您今天本来该当场死亡。”说完，袁篆就拉过屠度，回酒店去了。
    被震住的邢邦国，直到袁篆走远，才回过神，双腿发软的，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扶着膝盖，双眼呆滞的看向事故地点，已经有巡逻的交警出现了。
    他会在今天死去？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