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的最后一点日头也落下时,赫斯塔的车开进了种植园。
她心不在焉地操持着方向盘,时不时按一下喇叭,把停在路上的野猫轰走。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棚居者们的木板房里飘起炊烟,但风中却没有飘来食物的香气,反而只能闻到一些劣炭燃烧的焦气。
车开到主屋,赫斯塔才发现路边停了一辆精装的马车,她立刻意识到有城里的贵族赶来了。维克多利娅站在路边等候,朝赫斯塔挥手。
“谁来了?”赫斯塔开门见山地问。
维克多利娅卡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记住那人的名字:“……上次在特里昂家里见过的,那个和克洛伊拌嘴的小伙子。”
“科维希克?”
“哦对。”
赫斯塔拔下钥匙,刚要下车,维克多利娅按住了车门:“不急,你先把车开到斯黛拉那儿去,我有话问你。”
“……什么话不能在这儿问?”
维克多利娅已经拉开了后座的门:“你知道今晚咱们这儿的访客不止科维希克一个吧。”
“伯衡也来了,”赫斯塔道,“咱们明天出发去法亚拉尔荒原,他跟我们一起走。”
“所以这确实是你的主意,他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说谎……”维克多利娅道,“那我就得问问你了,为什么——”
“他不会跟我们一起去法亚拉尔荒原,”赫斯塔道,“只是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往南边走走,有他在,我们应该能看得再深入些。”
汽车开到斯黛拉的工作室。
才一天功夫,再推门时,主厅已经变了模样。整个工作室的一楼都被刷上了玫红色的涂料,所有摆在窗口的家具都被移了位置,即便眼下外面已经没了日光,赫斯塔还是能够感到整个空间似乎变得更加通透了。
昨天两人在后院拆卸的大木柜今天已经变成了一个无遮挡的置物架,原本散在各张书桌上的混乱书册被集中收纳在上头。靠墙的位置多了一架唱片机,两张亚克力板直接上了墙,上面放着十来张按大小顺序摆放的碟片。
“人呢?”赫斯塔站在房间中央,很快听到后院传来哄闹的笑声,她和维克多利娅大步穿过主厅,刚进后院,就有一只鸡迎面飞来,赫斯塔和维克多利娅一人抓住了鸡的双翅,一人掐住了鸡的脖子,紧接着维克多利娅就发出一声惨叫——那只被她掐住了脖子的母鸡直接挠破了她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
“搭鸡舍!”斯黛拉不住地咳嗽,“来了几只——什么来着?大耗子一样的东西——”
“狐鼬!”伯衡答道,“这边很多的。”
“……总之就刚才一会儿会儿的功夫就吃掉了我们好几只雏鸡,还把这些剩下这些母鸡全给搞应激了!”
赫斯塔有些诧异:“好端端地搭什么鸡舍……”
“不知道啊,帕卡特说要搭的。”
赫斯塔抓着手里的鸡走向不远处足有半人高的鸡舍,伯衡拉开一道窄门,她将鸡塞了进去,斯黛拉紧随其后,将那只抓伤了维克多利娅的鸡也塞了进去。
“好了,齐了!”斯黛拉长吁一口气,“……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鸡是恐龙的后代了——”
“你终于回来了,简。”伯衡靠近了几步,“我有几件事要和你说……”
赫斯塔刚要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她回过头,见科维希克的男仆推着他家的男主人,停在了后院与主厅之间的过道上。
“好热闹啊。”科维希克微笑着说。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赫斯塔快步往回走,她看向男仆,“这儿灰大,你赶紧把你家公爵推外面去——”
“不用,这点灰不碍事。”科维希克心中一阵暖流,他满心欢喜地望了赫斯塔一眼,就立刻将目光投向了伯衡,“……这些都是您的朋友?”
不等赫斯塔回答,科维希克已经摇着轮椅来到伯衡面前:“您好啊,怎么称呼?”
“您好。”伯衡展开一个微笑,“康纳贡萨。”
“您是做什么的?”
“我吗?哈……”伯衡看了看左右的人,完全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突然被盘问的对象,他求助似的看向赫斯塔,然而赫斯塔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后并不作声,只是也朝他投来关注的目光。
“我听到您直呼赫斯塔女士的名字,看来你们是很亲近的朋友啊?”科维希克回头朝赫斯塔看了一眼,做出一副自己只是在拉家常的样子。他装作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然而从进门的第一眼起,他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落在了这个敢上来就对赫斯塔直呼其名的男人身上。
“我是教会学校的流动老师,教语言和生物。”伯衡答道,“我和简……嗯,以前认识。”
赫斯塔看向科维希克:“你来找我,是为了谈谈和刺杀者有关的事吗?”
“……对。”
“走吧。”赫斯塔朝门口走去,“去主屋。”
科维希克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会儿表情稍稍有些僵硬,莱昂已经推着他的轮椅回到主厅,科维希克心中浪潮翻涌,不由得转过身看向伯衡——此刻大部分人已经开始重新起手收拾乱糟糟的后院,伯衡也朝着那边走。
“喂!康……康纳贡萨!”科维希克朝他喊了一声,不由得抓紧了扶手,“以前……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伯衡笑得十分灿烂,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科维希克挥了挥手。
……
“你要来跟我谈什么?”赫斯塔领着科维希克来到书房,“说吧。”
科维希克仍然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心中百味杂陈:“您要小心那位叫康纳贡萨的男人。”
赫斯塔目光微动:“……怎么?”
“他确实是您的朋友吗?”
“算是吧,很久没见了。”赫斯塔斟酌地答道。
“十二区鱼龙混杂,”科维希克道,“教会学校里经常潜入一些叛党分子,借着教书的名义发展下线——我看这个人就可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