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
    在皇宫动乱初起之时，沐远之第一时间便打算带着部下前往支援。
    但同一时间，药王城城墙受到了攻击。
    这次的袭击并不同于之前苏槐打劫药王阁那一次。
    那次是治安问题，是执法队的职责，他若出手，属于越俎代庖。
    而这一次，是城池受到袭击，拱卫王城，是他这个大将军的职责！
    军师与副将已经前往城墙处御敌。
    但沐远之却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神色凝重地看向不远处那个手持长枪，一身黑袍的神秘青年。
    红白相间的鬼面略显狰狞，鬼面上篆刻的〖九〗字符号更是平添了几分可怖。
    “起源会……”
    “呵，药王仙朝大将军沐远之，苏某久仰大名，如今一见，确是威风凛凛，带着一丝帝王气蕴。”
    “药王仙朝日渐腐朽，大将军既有此份实力，何不起事逼宫，取而代之？”
    沐远之没有回话。
    他的惯用道器是一柄九尺重戟，戟刃朝下，在地面上磕出道道裂纹。
    他并不想在此处与苏槐动手。
    将军府虽然偏僻，但并不像皇宫重地，方圆十里渺无人烟。
    二人所站之地虽毗邻城墙，但却也离居民区不远，这里住着无数普普通通的王城子民，双方交战，必有所波及。
    若是一般的镇国境，他还能依靠实力压制，速战速决，将伤亡降至最低。
    但偏偏……那张面具，已经足够引起沐远之的忌惮，面对如此强敌，若不倾尽全力甚至有败亡的风险。
    又怎么可能还有余力顾及平民。
    “可敢与吾出城一战！？”
    “现在不行。”苏槐笑了笑，周身仙力喷薄而出，隐约间凝聚出一道死神虚影。
    “此事了结后，你要战，苏某奉陪。”
    “但如今，我并不想节外生枝，若是大将军执意阻我，那便于此处相战，赌上这座繁华的城邦，如何？”
    沐远之深吸一口气。
    “如此行事，可有半点人族风骨！？”
    “苏某今天可以不是人族。”
    “宵小之辈！令人唾弃！”
    “能赢就好。”
    “更何况……苏槐敢断言，死在将军手中的人族，定然比我杀的要多。”
    “吾手中沾染之血皆为敌寇，从未有过尔等这般意欲屠戮平民的行径！”
    “可只要你不跟我打，这里的平民就不会有任何损伤，他们中的大部分甚至都不会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事。”
    “王室的变故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即便药王仙朝覆灭，这里也最多由药王城变成张王城，李王城，又或者……沐王城。”
    “明天跟昨天，又有何不同呢。”
    沐远之双眼微微眯起。
    沉默良久，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与苏槐在城中酣战。
    对方戴着鬼面，但今夜的战斗确实没有波及王城平民，皇宫方面的交锋无声无息，也被刻意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但沐远之望向皇宫，并不知道这种相对平和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片刻后，他抬起头，盯着苏槐的眼睛。
    “能否告知于我……”
    “你们，为什么盯上了药王朝。”
    “将军误会了……”
    苏槐的声音平和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像某些电视剧中的阴险反派，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欠抽！
    “并非苏某盯上药王仙朝，而是你效忠的王室，不肯放过我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处，或许还能称得上是苏某内子的娘家祖地。”
    “只可惜，王室对苏某的态度并不好，害死苏某的外母不说，还想把内子带离苏某身边，送到万劫战场去冒险。”
    “内子胆怯，不愿往之。”
    “但王室之人却屡次苦苦相逼。”
    “甚至由内阁总领带头，雇佣一群穷凶极恶之辈，强闯苏某家乡，意欲逼迫内子就范……”
    “苏某实属无奈，这才带了位长辈，连同一些朋友亲自登门拜访，也好解了这桩恩怨，免得苏某一家老是被人惦记。”
    “大将军，敢问，苏某何错之有？”
    沐远之眼角一抽，答不上话来。
    虽然不怎么参与朝政，但府中军师的能力摆在那儿，一些王室中人做出的“秘密行动”又怎么可能瞒地过他这个大将军？
    只是，丞相府跟大将军府都会选择性地忽略掉一些事而已。
    不忽略也没办法。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如衍月大帝那般驻守泣鬼渊万年的伟大存在，尚且会在衍月仙宗有难时暂时放下职责。
    他沐远之也一样不是个圣人。
    不可能为了遥远之地的几个陌生人就举起大义之旗，反叛王室。
    大将军本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一方面体恤凡民，一方面忠于皇室，同时又觉得自己如此优柔寡断，对不起那些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无比贪心，忠，义，情，名，全都想要，最后却又什么都没得到。
    如今王室东窗事发，突然踢到了一块铁板，他没脸为王室开脱，更说不出什么“你只是差点死了老婆，药王朝却丢了天下啊”这种脑瘫一样的逼话。
    苏槐见到他那副像是突然丢了信仰，脸色忽明忽暗的样，也没那个闲心去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
    对于沐远之此人，苏槐内心无感。
    这位大将军一点也不坦荡。
    就不像苏槐。
    该坏的时候比谁都坏，该好的时候又比谁都善良，放在原生世界，这样道德底线宽松的人就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但放在神域这种环境下，就刚刚好。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想当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身上又没有主角光环的话，一般都会死的很惨。
    苏槐并不想杀了沐远之。
    如果今夜计划顺利，王室覆灭，药王仙朝老妖怪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人族其余七大仙朝的耳中。
    到时候，无论是出于人族大义，还是出于药王城的战略意义跟附加价值，其余仙朝都会派人占领这里，或者扶持新的势力。
    苏槐是不可能接收药王仙朝的，人族也不会允许他接收。
    今夜过后，在人族的情报里，苏槐身上就会被打上起源会的标签，甚至这个标签的意味还会在人族之上！
    毕竟……他是带着一位鬼族的界主巅峰，亲自抹杀了一方人族的势力啊……
    药王仙朝最有可能的接收者是沐远之。
    他在这里有声望，有势力基础，受民众爱戴，甚至还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以后只要稍微努努力或许就能突破到界主。
    有他在，药王仙朝或许还能迎来一个更加光明的广阔未来？
    当然，如果沐远之今天晚上选择对苏槐出手，那他就必须死在这里。
    好在长街暗巷，两人都只是开口交谈，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夜渐深，即将迎来黎明。
    沐远之心里没来由地出现了一抹心悸的感觉，后背寒毛倒竖。
    他微微偏过头，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后方不远处的高墙上，一个身着紧身衣，长着猫尾与兽耳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她坐在墙头，修长的小腿晃啊晃……
    脸上的黑色猫脸面具沾染着大片鲜血，笑容诡异无比，左眼瞳孔中的〖八〗在黑夜中散发着冷冽的光。
    “啊嘞，九号，你还没解决啊？”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哦。”
    咕噜……
    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黑布包裹着，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到苏槐脚步。
    苏槐嘴角一抽。
    “为什么要特意把这东西带回来？”
    “八号，你吓到沐大将军了。”
    【侍者】歪着脑袋，果然发现沐远之浑身紧绷，似乎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她晃动的双腿突然顿住，唰的一声甩出两根染血的三棱刺。
    “要我帮你解决吗？九号。”
    “就他一个人的话，很快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