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层。
    这里并不是迷雾之塔的边界。
    但跟其余楼层不同，第八层没有弯弯绕绕的回廊，也没有数之不清的房间与秘境，这里一片漆黑。
    唯有中央处，静静地耸立着一扇锈迹斑斑的腐朽大门。
    “这里就是目的地吧？”
    在经过之前的简短对话后，李思道便一直保持着原有的沉默。看着苏槐的背影，一路跟随。
    此时听到对方再次开口，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此行的任务上。
    “嗯，一起进去吧。”
    她主动上前，推开大门。
    一股浓郁的土石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似乎不是秘境？”
    空旷的坚实土地上陈列着数十万歪歪扭扭的矮小墓碑，没有鲜花，也没有对应的墓冢，只有一片荒凉死寂。
    苏槐走到一座墓碑前蹲下，用指腹拭去碑文上覆盖的尘土。
    “布莱尔·弗德，塔瑞亚斯部落酋长之子，年四千三百一十二岁，九阶风属性大魔导师，擅长风暴法术。”
    李思道眉头微皱：“你还能看懂沙鹉族的文字？而且，大魔导师是什么？”
    “沙鹉族全都是天生的元素系法师，大魔导师是沙鹉族修行体系上的称呼，跟我们口中的尊者境界差不多。”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迷雾之塔第二层有一座藏书库，那里存放着沙漠神国遗留下来的大部分书籍，你若有闲暇，可以去看看。”
    李思道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苏槐却站起身，眺望着这片广阔空间。
    “这里的墓碑大概跟一层大厅上陈列的石像一样，都是器灵搞出来的东西。”
    “但……它说的法则碎屑在哪？”
    “难不成要我们掘坟，自己挖？”
    “可就算要我们挖，起码也得有真的墓冢吧？这里虽有石碑数十万，但都只是象征意义，并没有真的尸骨。”
    李思道建议：“往中间走试试看。”
    “那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越过一座座低矮石碑，大概半刻钟后，来到了墓碑群的最中心。
    这里堆砌着一尊神座，神座上并无人影，神座下却静静地摆放着一根羽毛。
    【幼神之羽】：沙漠之神幼年时褪下的翎羽，寄托着祂儿时的愿景与心事，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用……或许可以用来打造一柄品阶还算不错的五品灵器？
    一根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只是，沙神的羽毛为什么不摆在座位上，反而放在神座前之前？
    在沙漠神国遗留的文献中，那个位置代表的是“信徒”，又或者“投诚者”。
    如果沙神的羽毛象征的是祂本人，那神座上的东西又会是谁？
    不对！
    苏槐突然撇了撇嘴，他发现自己有点太过紧张，甚至已经达到神经质的标准了。
    洞察之眼对羽毛的界定是“幼神之羽”，说明即便真的是信徒，这个信徒也是小时候的沙神，而且从翎羽的品级来看，那时候它连帝境都没有……小瘪三一个。
    年纪小，崇拜别的强者也很正常。
    指不定当时神座上的只是个界主呢。
    苏槐呼出一口浊气，李思道却盯着那根羽毛看了很久，最后伸出手，轻轻触碰。
    只不过，还未等她真的碰到羽毛，墓群中却突然吹起一阵邪风。
    苏槐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李思道也在第一时间收回手，握住帝剑的剑柄，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风，带走了腐朽的气息。
    那些石碑中突然飘出一个又一个虚幻的影子，它们全都背生双翼，头部略显狭长，闭着眼睛颂祷诗文。
    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活动。
    空荡荡的神座上，一道银白色的光辉洒落而下，融入大地之中。
    这片空间被迅速扩大，一座座小楼拔地而起，万物复苏，包括鲜花，杂草，鸟雀，乃至无数活生生的沙鹉族居民！
    苏槐跟李思道站在古旧的庄园之中，望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仆人，两脸懵逼。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新形象，背生双翼，脑袋狭长……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布莱尔公子马上就要前往神殿祈礼了，你们作为陪侍，为什么还不去换衣服？”
    “算了，我亲自带你们去换。”
    头上缠着金色头巾的沙鹉族妇人走到苏槐二人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他们的手，把他们往庄园深处拉去。
    半个时辰后，苏槐跟李思道分别被送进两个小房间，换上了一身复杂程度堪比机械配件的礼服。
    而后被送进了一支队伍之中。
    苏槐头上裹着厚厚的银白色头巾，一路上沉默不语。
    但从周围那些沙鹉族人的交流之中，他还是推测出了一部分有用的讯息。
    首先，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酋长府上的男侍，地位大致相当于那种从小被送到酋长府进行培养的奴隶。
    现在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地方，也不是沙漠之神吉蒙里统治的神国。
    这里是沙鹉族的发源地，神域西北部的一片肥沃之地，物产丰饶，草木茂盛。
    暂时称其为“沃土”。
    沙鹉族，现在还只是沃土中的一个中小型部落，属于族群刚刚兴起，族内最强者只有帝境巅峰的小势力。
    连在神域建城的资格都没有。
    刚刚妇人口中提到的布莱尔公子，正是苏槐在墓地中念出的那块墓碑的主人。
    布莱尔·弗德，沙鹉族现任酋长之子，今天刚刚满月，即将被酋长带往沙鹉族所信奉神只的神殿。
    神殿祈礼，是沙鹉族最盛大的活动，性质有点像是苏槐原生世界的升学考试，年满百岁者，便算是成年沙鹉族人。
    可以通过神殿祈礼获得神的祝福，得到神只的赏赐。
    与此同时，新生儿也能在洗礼中测试天赋，得到一些余晖洗身的好处。
    苏槐瞥了队伍另一边的李思道一眼。
    这女的神情无悲无喜，眸光中带着一丝思考的意味，明显是也通过某些途径搞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苏槐松了口气。
    其实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一惊一乍的猪队友，又或者到死都不知道动脑，只会满脸好奇，四处张望的笨蛋。
    “启程！”
    一个魁梧在沙鹉族中年男子出现在队伍的最前端，为队伍领路。
    刚刚那个带着苏槐二人换衣服的妇人抱着一个婴儿，紧随其后。
    队伍开拔，一路出了公爵府。
    沙鹉族领地并不大，很符合它们现在的实力，像是一个人口只有数十万的大型村镇。
    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许久，队伍离开了人口密集的聚集区，来到了郊外。
    神殿的风格与地球中世纪西欧教堂差不多，此时已经围满了沙鹉族人。
    光天化日之下，无数颗缠着头巾的脑壳晃来晃去，男的缠银白色，女的缠金色，男左女右，界限分明。
    见酋长带领的队伍走近，纷纷让开一条通道，以供队伍通行。
    酋长在人群最前方停下脚步，苏槐等人则在神殿神官的带领下分列神殿两旁，充当祈礼活动的“装饰品”。
    “雷蒙·姆达海克，土属性魔法学徒，天赋等级：七等，获中级洗礼！”
    “上前沐浴神恩！”
    年迈的大神官声音洪亮，被他提及的沙鹉族少年一脸虔诚，走进神殿。
    “下一个，佩罗西·勇泽……”
    一个接一个百岁少年在大神官的主持下测定实力与天赋，走进神庙接受洗礼。
    终于，到第二十多个人时，苏槐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吉蒙里，冰，火，风，雷四属性魔导师，天赋等级：九等，获高级洗礼！”
    神庙外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是她，那个无姓者……”
    “她是一位女神官诞下的子嗣，据说是神灵降下的神种，体内流有神之血，天生拥有四种属性。”
    “神之子啊……”
    “也有传说说那位诞下她的女神官无法承受如此神恩，在即将分娩的前夜死去，后来是大神官剖开女神官的肚子，她才得以顺利降生。”
    “无论如何，吉蒙里都是一代传奇。”
    沙鹉族酋长阿米卡·弗德望着吉蒙里的背影，双手交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名为吉蒙里的少女深深地看了一眼诵读评鉴结果的老神官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进神殿之中。
    苏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偷偷偏了偏脑袋，看了吉蒙里一眼。
    未来的神国君主，沙漠之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