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不笨嘛!”方道辰故作惊讶道。
冥瞬间幽怨了,真的有几分妹妹面对哥哥的娇憨样子了。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老秃只带了六名菩萨尊者前往营救那琏真迦,而绝大部分兵力都放在净土中心迎敌。”
“然后老秃就中了埋伏,六名菩萨尊者先后殒命,魂魄都被一个紫金钵盂摄走,就是你刚才凝聚影像的金钵。”
“最后老秃假装不支倒地,这才引出了那琏真迦,挖出他与魔界魂族勾结,利用摄魂金钵摄取净土修士神魂修炼邪魔功法,然后设局要灭杀老秃,意图掌控净土的事实,但是背后的原因却不得而知。”
“最后老秃以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破灭所有强敌肉身,那琏真迦裹挟着摄魂金钵破碎虚空遁逃,从此再无音讯。那已经是数个轮回之前的事情了。”
方道辰一脸古怪的神色,突然开口问道:“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是不是叫‘如来神掌’?”
“啊?”冥微微一愣,说道:“不是啊,那一招就叫做‘从天而降的掌法’。”
冥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也不算是这个名字吧,老秃说他还没想好名字,所以就先这么叫着。”
“嗯,的确很像老叶的风格……”
就在冥碎碎念的时候,石天、洛重云等人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恭敬地站立在方道辰身后。
“全都撤出来了吗,有没有伤亡?”
“回禀大人,全都撤出来了,毫发无损。”
“人都安全就好,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一切都是空。城里的资产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杀回去。”
方道辰语气恬淡,洛氏族人却是心思不一。
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一个主公,就算是家主亲自认证,洛氏族人也并不是全都买账。但今天来看,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主公,至少在为人处事上无可挑剔,大部分人心中似乎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大人,我们如此紧急逃遁出凌霄城,究竟是何缘故?”
仍然有少数洛氏族人心有不满,忍不住出口询问,却隐隐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
方道辰冷冷一瞥,却并未作答,只是淡漠道:“不是我求着洛家成为我的家臣。”
洛重云冷汗如雨下,一脚将说话的人踹翻在地,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匍匐在地:“主公息怒,是老臣疏于管教,请主公再给我等一次机会,老臣必定整顿家风,以绝歪风邪念。”
方道辰面如冰霜,沉默良久后,才淡淡说了一声:“下不为例。”
洛重云如获大赦,连连磕头敬谢后才敢站起身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这两天时间太短,他还是没有能够把凌霄城这一支洛氏族人全部说服。
洛重云当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洛家如日中天,何必屈辱托身于人下为臣仆。这些人目光短浅,只知道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丝毫没有察觉到洛家潜藏的危险。
此刻洛重云已经暗下决心,如果还有人冥顽不灵,那只好将其逐出洛家自生自灭。他十分清楚,紧紧抱住方道辰的大腿,是洛家唯一的天大机缘。别的不说,仅凭冥大人的修为,在南荒大陆足以让他们横行无忌。
方道辰寂静无语,背着手冷漠地看着远处流光溢彩的凌霄城。现场的气压很低,站在身后的众人,包括刚才出言不逊的洛氏子弟,此刻都有一种直面神魔的窒息感,喉咙控制不住蠕咽起来。
“哥……”冥打破了场中极度凝重的气氛:“你说敌人会怎么做呢。”
“不知道,我猜不透宗老阴的心思。”方道辰停顿了一下,冷笑一声道:“我相信他也看不穿我的。”
……
凌霄宫地宫内,宗布衣仍然盘坐在光球底下。此刻光球内的紫金钵盂微微轻颤,似有无数的轻声呓语生发,然后遁入虚空,与接引殿前的石像勾连在了一起。
轻声呓语经过石像之口,幻化成宏大天音传遍城内每一个角落,仿佛漫天神佛传道,浩浩福音降临,凌霄城内信众如饮甘霖如痴如醉。
有虚幻的人影浮动,在宗布衣耳边轻语。宗布衣眼眉挑动,询问道:“洛氏山庄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聆听布法吗?”
“宗主,一个都没有出来,都安静地待在山庄内。”
“你确定人都在?进去查探过了吗?洛氏山庄有什么异状吗?”
宗布衣暗中发动整个凌霄宗的势力,两天时间里动用了无数资源,终于将目标锁定到了洛氏山庄。
“为避免打草惊蛇,属下并未潜入。”虚幻人影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宗布衣沉吟片刻,说道:“再探,这一次进去摸个清楚,本座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虚幻身影领命而去,之后光球下方2号的身影这才浮现了出来。
“2号,你觉得前天晚上的来人,究竟是不是石辰。如果与他有关,他待在洛家按兵不动是什么道理。如果只是这样,那未免让我太过失望了,等到布法天音完结,种下神魂灵种,他就是有九条命,也得任由我搓扁揉圆。”
2号不置可否,淡淡道:“如果你认为我的情况和你想的一样,那你认为呢?”
言辞拗口,意思却很明确,如果这小子如此浅薄,你加在我身上的罪名就不成立;如果不是,那小子就不会无的放矢坐以待毙。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布法天音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凌霄城寂静得可怕,但是数息之后,冲霄的称颂声如惊雷炸裂响彻云天,无数信众拼命磕头叩拜,额头都磕得血肉模糊却丝毫不觉痛楚。
远在数百里外的方道辰都能听见称颂声轰鸣,他开启天眼,只见凌霄城上空一片雪白浩瀚冲霄,海量的信众之力化作波涛汹涌的海洋,争先恐后的没入十大神像中,再从地底早已构建好的通道汇聚到了凌霄宗主峰。
随着海量的信众之力灌入,光球内的紫金钵盂嗡嗡颤鸣,金钵表面上的纹络慢慢地清晰起来,尽管这个清晰过程很缓慢,但是却已经是肉眼可见。
宗布衣的脸色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焦灼的神色,心中似有千般犹豫万般踟蹰。
2号的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容,盯着宗布衣冷笑道:“力量的滋味总是让人如饮琼浆欲罢不能,你想杀鸡取卵。”
宗布衣嘴角微微一抽,瞬息回复了古井无波:“不至于。”
2号似笑非笑:“等你的人回来了再回答我吧。”
地宫内陷入了沉默,却似乎有一种叫做忐忑的情绪和气息在酝酿。
虚幻的人影几乎是冲进来的,到了门前才强行将焦躁不安与惶惑的情绪按捺下来,轻轻走到宗布衣身边耳语:“宗主,山庄内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全都消失了。”
宗布衣两眼精芒大盛,瞬间变得阴鸷的脸上肌肉微微狂颤,仿佛一座火山压抑在了体内,却无处宣泄爆发。
2号冷冷哂笑:“你现在什么想法。”
一股根本无法控制的凌厉如银瓶乍破水浆迸,虚幻的身影突然嘭的一声炸裂成漫天血雾。
“啧啧啧,你失态了。”2号幸灾乐祸:“不过也是,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却不知道鱼儿什么时候漏网了,换做是我,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
宗布衣深呼吸一口气,情绪瞬间恢复了平静,他目光灼灼盯着2号,淡漠道:“看来最了解本尊的,还是我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越来越像我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2号冷哂一声笑眯眯道:“你死还是我死。”
地宫中气温骤降,有杀气突然盈野。宗布衣死死盯着2号,然而却笑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依仗?”
2号呵呵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沉默,良久之后宗布衣轻声道:“你就不怕我真的走出那一步,一飞冲天、破入虚空境甚至是不灭境,一指头点爆你吗?”
2号哈哈大笑:“淡定,还是有点失态了,这可不像你。你走出这一步对我来说有什么坏处吗?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虽然你更阴、更奸、更狠、更毒,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品质,说不定我飞得比你还要高还要远,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呢?”
两个宗布衣对视着,眼眸中有无数的情绪汹涌对撞,然后似乎在某一时刻,两人同时淡定了下来。
2号嘿嘿一笑:“想好了?然后呢?”
宗布衣古井无波:“想好了,然后呢?”
2号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跟我有关系吗?你是你,我是我,又不是我干的,找不到我这里来。”
宗布衣哑然失笑:“你真是快变成我了。不过不要多想,我只是帮助世间苦难之人得享极乐罢了。”
2号满脸鄙夷:“嘿嘿,你自己相信就好,不用和我说。”
方道辰背手凝望凌霄城半宿,他相信今晚必定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相信宗布衣发现整个洛氏山庄的人消失之后,必定会有所行动。
宗老阴,你会怎么做呢?但愿不要像我想的那样,否则你会遭天谴,永世不得超生。
凌霄城中信众称颂声没有丝毫减弱,冲霄的信众之力更是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突然在某一时刻,滔天的信众之力汹涌的速度加快了起来,并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终于在某一时刻,信众之力从自发的汹涌变成了被疯狂抽取,漫天的雪白中逐渐掺杂进一丝血红,然后迅速染成了漫天血色。
上至涅盘大能,下至贩夫走卒,亿万信众此刻早已神志昏聩全身痉挛,有无形的神魂虚影正在从肉身中被抽吸出来。
片刻之前还一片神圣祥和的海洋,此刻变成了阴森鬼蜮,虚幻的阴魂漫天飞舞,扭曲、痛苦、哀嚎,在凌霄城上空交织出一个鬼煞阴森的邪恶阵法。
方道辰心神剧震,最不愿相信的情景出现了,他严重低估了宗老阴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