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张记没有再去学校贴广告,手机也从来没响过,似乎广告被当成虚假小广告。
张记没有在意,前期的广告已经贴好,虽然不知道是否有广告效果,张记相信广告在学生心目中留有粗浅印象。
开学以后,要在学校门口摆摊,复习资料能够唤起一部分记忆。哪怕是最后卖资料的事情失败,张记也不在意。
卖资料最初的想法是为了赚钱,手中有钱后,卖资料只是为了不让张记最初的计划夭折。
计划赶不上变化,张记如果知道他会有格尔木之行,会有横财,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卖资料。既然决定开始,绝不能轻易的结束。
哪怕是赔钱,也要有一个有始有终的过程。
躲在房子里复习,张记的复习速度飞快。详细制定复习计划表,贴在书桌的墙面。
7点到8点晨读,8点到9点半复习英语,10点到12点复习数学,下午2到3点半复习生物,4点到5点复习物理,5点到6点复习化学,7点半到10点半自由复习。
时间安排没有空挡,每天重复复习生活。唯一的乐趣是有李滨在,有一个说话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不孤独。
持续的脑力劳动,张记感到脑袋晕晕的,记忆力似乎退化很多,背诵的知识点常常忘记,买饭时在繁荣街买了五斤核桃。
当老板娘说出核桃价格时,张记内心一阵犹豫,12块钱一斤的核桃,价格让脑袋清明。
提着五斤核桃,张记对核桃补脑的效果产生怀疑,内心下决定,以后再也不买核桃。
晚上,李滨回到家里,瘫坐在沙发上呆望着天花板。
张记很反感李滨的行为,提醒李滨几次,不要望着天花板,好像是天花板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房梁和房顶,有各种各样的机关。每一次看到李滨盯着天花板发呆,张记就会想到不好的机会。
“拜托,能不能不要盯着天花板看啊,我都心虚。”
李滨问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张记叹气说道。“我怕什么,我怕你想不开。”
李滨不屑一笑道。“记哥,放宽心,我不是想不开的。人生正青春,怎么可能在这里结束。”
张记无语道。“你说这话我更害怕。科目三过了,科目四哪天考试?”
李滨懊恼的拍大腿,恨恨说道。“记哥,一道题,就差一道题,我居然做错了。科目四冷静期,要等到一个星期后才能再去考试。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记拿着茶杯准备回房间,李滨突然说道。“记哥,刘澎给你打电话了吗?”
张记说道。“最近没有,前段时间打电话聊了一会,吹牛瞎侃。”
李滨“哦”一声,不再说话,继续瘫坐。
张记回到房间,翻开数学资料,无意中看到前两天在书摊买的旧书。
摆摊的是一位退休教师,家里要搬到市中区,家中藏书太多带不走,又不忍心藏书卖当废品丢掉,摆摊出售。
张记买了两套书,一套《毛选》,一套《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买来以后放在书桌上,复习计划时间安排的很满,没有时间看课外书。
一考定终生,高考成绩囊括十二年的努力,也决定未来的工作和生活。
张记想不明白人的一生为什么被一次考试分数决定,似乎没有考到一个好大学人生从此灰暗。可是高考成绩真的很重要,决定上哪一所大学,毕业后能被哪些单位接收。
没有明码标价的人,有明码标价的眼睛。一纸文凭是入门砖,是敲门石,没有这一块敲门石、入门砖,进不去紧闭的大门。
虽然想不明白,张记也没有办法。现实决定努力的方向,人生只能顺着方向奔跑。
张记拿起《毛选》,翻开第一页,沉下心读下去。
李滨敲下门,走进卧室,对张记说道。“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刘澎爷爷前几天去世了。我今天遇到刘澎把兄弟,他对我说的。你说,我们是不是要过去一趟?”
张记从书中拔出心神,转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滨说道。“具体时间我不清楚,出殡时间是大后天。”
张记想了想,拿不准主意的说道。“过去肯定是过去的。可是我们以什么身份过去,同学身份不行,把兄弟不是。这个身份不好说啊。”
李滨想了一会说道。“记哥,我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他肯定知道我们以什么身份过去最合适。”
李滨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嘟嘟两声,话筒里传来李洪海粗犷的声音。
李滨对电话说道。“爸,我有件事问你。刘澎的爷爷去世,我和张记想要过去,但是呢,我们两个都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过去。我想问问你,这事怎么解决。”
电话里沉默一会,李洪海问道。
“刘澎和你们是同学关系,你们没有拜把子?”
李滨回答道。“是的。我们没有拜把子,我们是没有拜把子的把兄弟。”
李洪海说道。“你们两个想要下帖,还是不下帖?”
李滨和张记对视一眼,不明白下帖和不下帖的区别。
李滨接着问道。“爸,这个有区别吗?”
李洪海说道。“怎么说呢。下帖是正式的通知,表明关系亲密,家庭婚丧大事必须通知,尤其是白事。不下帖,没有正式通知,但是你知道,你也可以去。”
李滨听的头大,直接问道。“像我们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李洪海笑着说道。“你们这个情况好办,不下帖过去,以朋友的名义。过去之前,提前通知刘澎,让刘澎出来接你们就可以。”
李滨问道。“礼钱给多少呢?”
李洪海顿一下说道。“礼钱100元。去世的是爷爷,而且你们还在上学,没有经济能力,礼钱100元正合适。过去之前问好,你们行礼是哪一种礼数,三拜九叩,还是三拜。”
李滨说道。“好的,爸,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李滨坐在床上说道。“记哥,你怎么说?”
张记沉声说道。“还能怎么说,按照叔叔说的办。明天给刘澎打电话说这事,让他有心理准备。而且,刘澎向刘叔说了以后,他们也会讨论我们的身份。还有礼数,也要提前问,三拜九叩还是三拜,一定提前确定好,我们不能失礼。”
李滨没反应的坐着,完全没有听张记说的话。
张记站起来,走到李滨身边,双手鼓掌震醒李滨。
李滨身体往后躺,看着满脸促怯的张记,回过神说道。“没问题。明天联系后再说。我困了,过去睡了。”
张记关上门,坐在座椅上,想着明天还有事,害怕忘记联系刘澎。李滨失魂落魄的状态,不能指望李滨主动联系。
掏出手机,拨通刘澎电话。
刘澎上完厕所,在厕所门口抽一支烟点上。夜空冷淡,零散几颗星挂着。
意外来的很快,没有预料。前一天晚上能吃能睡讲笑话的人,第二天再也没醒过来。
坐享天伦,安然升仙。刘澎想着爷爷这辈子也值了,儿子们有自己的事业,不大不小的家业足够养活一家人。孙儿辈成才成家,有考上大学的,有学武有所成的,有顶门立户开枝散叶的。重孙两人,四世同堂。
人一生如果能够这样子度过,也是一种幸福。
电话响起,犹豫一下,还是接通。
张记说道。“刚刚知道,爷爷去世了。”
刘澎丢到烟,狠狠踩灭,说道。“嗯,前两天走的。”
张记想到刘澎心情,直接说道。“我和李滨明天过去,提前给你说声。”
刘澎想要不要让张记和李滨过来,过来可以,不过来也可以。而且,两人已经知道爷爷去世的事情,不过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过来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身份上礼。
中国人骨子里的别扭,不怕事情过去,就怕事情“说不过去”。
“好的,记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给我说声,我到外面接你们。”
张记说道。“到时候给你电话。”
关掉电话,刘澎顺手把手机放进兜里。灵堂在守灵,他还要过去陪着爸爸刘松守灵。
回到灵堂,刘澎跪在爸爸刘松身旁,小声说道。“爸,张记和李滨知道爷爷去世,明天要过来。”
刘松声音沙哑的问道。“明天过来?”
刘澎说道。“是的。”
刘松低头想了一会,说道。“明天不要过来,等出殡的前一天晚上过来。他们两人过来,你是怎么想的?”
刘松停顿一下,组织语言接着说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以什么身份上礼?”
刘澎愣住,没有想到这一点。老人去世奔丧还需要身份,需要一个上礼的身份。
刘松看到刘澎发愣,知道刘澎在想张记和李滨的身份问题,解释说道。“确定你和他们两人的关系才能定身份,你们不是拜把子,就以朋情身份上礼。人可以过来,奔丧后吃顿晚饭,但是不收礼金。”
刘澎想要问问什么,看到刘松疲惫的神情,没有再问下去,轻声说道。“好的,明天我打电话对他们说。”
一件小事在三方的沟通中定下来,似乎只是一件小事,似乎也是一件大事。
刘澎走出灵堂,想要打电话给张记,犹豫着没有拨通号码。大人决定的事情,十八岁的少年不能更改。
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天空,零散的几颗星,隐隐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