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自然醒,张记舒缓睁开眼睛,看向窗户方向。
光线在窗帘两边照射两条光柱,点亮灰暗的房间。
翻身起床,赤脚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
趴在窗户上,眺望远处的街道。
一夜醉酒,房间没有收拾,还有酒味和凉菜的味道。
别墅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都不会主动到他房间里,唯有谈笑主动过来。
骂了沈俊,冯军几人也感受到他的怒火,说话做事都很低调,生怕无意中惹到他,被他骂一顿。
回想两天发生的事情,张记一笑,笑他的心情无缘被别人操控。
决定掺和发电厂,也决定掺和发电厂面临的困难。
躲不掉那就坦然面对,没有一件事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拿起水杯,喝一口隔夜的凉水,胃部一阵凉意,身体却有暖意。
坐在沙发上,回忆和亨特喝酒的时间,简短时间没有说太多话,每一句话囊括的信息很多。
再次重提矿藏,张记也需要重新考虑。
亨特对矿藏很执着,第二次提及矿藏,张记也想要和亨特好好聊一聊。
北约增军,战争的状态必然改变,一方胜利,必然有一方失败。
北约占据优势,是绝对的利好消息,即使过程会有波动。
在北约失败之前,有足够时间操作矿藏。
谁不想成为煤老板,只是家里没有煤矿而已。
沈俊敲门,然后推开门,走进房间。
“默哈兹先生电话,想要约你见面。”
张记冷笑,冷声说道。“狗猫鼻子尖,这么快就闻到味。”
沈俊一笑,没有附和,安静等张记下文。
说完“狗猫鼻子尖”,张记突然不想说话。
他很清楚默哈兹的心思,虽反感,也要承认这是成年人的生活方式。
默哈兹做的事情,他也做过,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亨特的提醒出现在耳边,这是新司令官上任前最后一次交易。
想要再次交易,要等到他度过危机,等司令官上任。
没有和其他人做生意的打算,做熟不做生,这是信任的基础,也是合作的关键。
生面孔有信任危机,也有不稳定因素。
药品不能全部给默哈兹,要分出一部分留给穆沙拉夫。
一根钳子只能撕开裂口,两根、三根,乃至多根钳子,才能将裂口分裂为两半。
迈赫迪在分裂的科哈特举步维艰,这是对张记最好的保护。
失去支持力量,迈赫迪想要对付张记会束手束脚,至少他不会轻易到白沙瓦。
“给默哈兹回电话,晚上九点交易,具体位置晚上告诉他。交易穆沙拉夫,晚上八点交易,让他赶紧过来。”
“来的晚了,就没有药品交易了。”
沈俊点头,见桌子凌乱,动手将酒瓶放到盆里,端着盆离开。
默哈兹接到回电,心满意足放下电话。
拿起解开的绷带,重新给自己绑上。
做戏要做全套,骨裂不是一天长好,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
答应张记的燃油,默哈兹已经准备好。
张记没有开口送,默哈兹就等着张记通知。
发电厂已经停工,没有燃油保障,所有人都在宿舍休息。
默哈兹知道李天南去市政府,虽然得到卡扎伊姆保证,卡扎伊姆答应提供燃油,一天过去了,燃油还是没有送到发电厂。
位置不是权利,权利需要位置。
卡扎伊姆固然是市长,但是他只占着位置,并没有多少权利。
李天南也是晕了头,想要让市政府出面解决油料供应。
默哈兹调查张记,但是他也没有弄清楚张记在市政府的关系。
张记没有和市政府任何人交往过密,即使24小时监控,也没有发现张记和市政府工作人员交往。
若说张记没有政府关系,默哈兹也不相信,只能是张记隐藏的太好,没有让他发现。
谁的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耽误两人合作。
穆沙拉夫横插一脚,这让默哈兹很不爽,感觉他的菜被穆沙拉夫分走一半。
分化科哈特是张记的阳谋,他没有任何掩饰。
科哈特正如张记阳谋谋划一致,走上分裂的道路。
部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齐心的部落,注定走向没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路出现了,这个部落走了裂痕。
裂痕出现,彼此之间的心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齐心,一个不齐心的部落,不需要外部压力,内压就会压死一片人。
张记不会将药品全部交给他,需要留出一部分继续和穆沙拉夫交易。
裂痕已经出现,需要不断施压,扩大裂痕。
默哈兹绑好绷带,装作痛苦的样子。
装了太久,以至于默哈兹感觉胳膊不舒服,似乎是真的骨裂。
笑骂一声,默哈兹躺在床上,脑袋里不停复盘眼前的状况。
毫无疑问,李天南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燃油。
时间走到下午,发电厂的路上没有车辆,一眼能够看到尽头。
范明福来到李天南身后,眺望远处,问道。“李总,你在看什么?”
李天南回头看范明福,然后继续奢望路的尽头出现一辆车。
奢望终究是奢望,摩托车都没有出现一辆。
苦笑一声,李天南说道。“现实和理想之间,最终还是现实。”
范明福犹豫,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开口说话。
李天南陷入困境,他应该高兴,应该躲在一旁,等着看李天南的笑话。
可是,置身事外的做法,太过于下作。
两人之间的竞争是职位竞争,竞争的前提是项目必须圆满完成。
如果,两人竞争影响到项目进程,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良性竞争是优势,恶性竞争是劣势。
劣势一旦扩大,造成的影响无法估计。
白沙瓦项目是电力公司走出国门的第一个项目,意义不同以往,上下注视,是必须克服困难完成的项目。
李天南解决不了燃油问题,固然被换掉,推他上任,他也不会干的比李天南好。
范明福很清楚李天南的误区,也知道他如果继续走下去,不仅不会解决问题,还会让项目搁浅。
“李总,没有去找陆工聊一聊?”
李天南蹲下身子,长久站立让他腿部发酸。
他不想回答范明福的问题,此时此刻,他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范明福置身事外是他故意安排,压力来临时,只能他一个人承担。
甩锅可以,可是这一口黑锅,他注定甩不出去。
“去了,陆工建议我去找市政府,我按照陆工说的办了,卡扎伊姆市长答应我,会保证燃油供应。”
“官字两个口,上口说的话,下口也可以不承认。在这里办事,还真是不容易啊。”
范明福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石子,然后丢到远处。
像是发现好玩的游戏,范明福又捡起一块石子,然后丢到更远处。
李天南见范明福玩的开心,没有制止他。
停工一天,所有工人都在宿舍里休息。
人是不能闲下来的动物,一旦闲下来,也就生出一些事。
听到工人们聊天,他们已经打赌,他能坚持多久离职。
终究是外来人,没有人脉基础,没有人在他困难的时候坚定支持他。
“李总,陆工原话怎么说?”
李天南回想和陆工聊天时,陆工给的建议。
确定是原话,便说道。“到市政府找关键的人,问题就能解决。”
范明福一笑,人与人之间交流最怕信息丢失,尤其是国人交流。
隐喻暗语太多,需要去领悟表面话语的意思,领悟不到暗藏玄机,掌握不到信息真实的含义。
“李总,问你一个问题,你找到关键的人了吗?”
李天南苦笑道。“市长还不是关键的人?他可是市政府里最支持我们项目的人,多次到发电厂指导工作。”
范明福摇头,说道。“事情需要市政府出现解决,可是关键的人应该不在市政府。”
“国企是国家企业,官僚主义很重,话语艺术更是云山雾绕。你没有理解陆工真正的意思。”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的意思应该是‘找关键的人去市政府解决问题’,而不是‘去市政府找关键的人’。”
“‘关键的人’很重要,先确定谁是‘关键的人’,谁有能力让市政府解决问题。”
李天南看向范明福,见范明福一脸笑意,他的话在耳边萦绕。
“关键的人”,谁才是那个能解决问题关键的人。
原本他以为市长是关键的人,经范明福点拨,李天南发现他的误区。
整个事件中,还有被他忽略的人,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人。
努力回忆白沙瓦出现的所有人,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漏掉了那一个人。
李天南疑惑的表情在范明福眼里,没有人告诉李天南项目最开始的起因,所以他才会忽略源头。
“严格来说,白沙瓦项目是外包工程,虽然我们和市政府签订合同,可是我们是乙方。”
李天南猛地惊醒,他们是乙方,市政府是甲方,可是甲乙双方之间的纽带是关键。
一个不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李天南脑海里,关键的人就是这个人。
再次看向范明福,李天南不解问道。“为什么帮我?如果我处理不好这件事下台,上台的人是你。”
范明福起身,伸一个懒腰,说道。“无所不用其极是形容词,可是很多人都误解‘无所不用其极’最初的本意,后面的话才是精髓。”
“我们是竞争关系,可是我也是项目的负责人,是电力公司的员工。”
李天南若有所思,过一会,认真对范明福说道。“范总,谢谢啦。”
没有回应李天南,范明福捡起一块石子,拿在手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