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洁纺织厂里,宝凯坐在门卫室,看着进出的员工。
看到员工脸上幸福的笑容,宝凯分不清他现在的心情,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感到即将迎来的风雨,风雨对他很不友好,一定会淋湿他的身体。
他预想到很多种情况,唯一没有预料到他有一天会离开。
一年时间变迁,李雪岩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多次调动人员编组,将他的人一一踢出管理层,换上另一波人。
人的势利眼是普遍存在,一眼可以看到的绝对掌控权,对他的态度暧昧。
宝凯理解下层职工的心情,哪怕是管理层的职工,还是职工身份,没有摆脱打工人的天然身份。
他有美洁的股份,可股份是他享受分红权的法律证明,不是保护他一直待在美洁的法律权利。
李雪岩大概率让他离开,毕竟被人撵着离开,宝凯决定自己主动离开。
当所有人想要他走的时候,他再不走就不礼貌。
纺织厂会持续下去,纺织厂是李雪岩老本行,是他的天然属地,不会让美洁倒下去。
他会离开,犹如离开一位底层的员工,不会对美洁有影响。
影响还是会有一些,只是这些影响在李雪岩的掌控下,微乎其微,不会影响美洁的正常运营。
至于底层的员工,他们能做的是干好本职工作,赚取属于自己劳动的养家糊口的工资。
起身离开门卫室,宝凯走向会议室。
熟悉的路径,再次走一遍,下一次在走在上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宝凯坚定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美洁的明天,没有做对不起美洁的事。
但事实是不管他对他错,在最开始时候没有坚定站在李雪岩这一边,就已经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李雪岩让他在美洁待了一年,等他彻底站住脚跟,然后再让他离开,已经表现极大的宽容。
换做是宝凯,绝对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绝对第一时间给李雪岩穿小鞋,逼着他离开。
一年时间布局,一点一点侵占他的领地,架空他,放逐他,最后一次会议,将他请出美洁的管理层。
人是要脸的,管理层的人不能管理职位。
高处的人被逼着只能往前走,往上走,绝对不能往下走,走下坡路。
高处的人只能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能跌落到半山腰,丢落到谷底。
即使是半山腰的位置,和谷底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失去原本属于他的最高的位置。
站在会议室门前,宝凯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会议室的门。
布置会场的人看到宝凯提前到来,急忙打招呼,引导宝凯到他的位置。
宝凯对所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不用搭理他。
位置不用刻意去找,天生自带的位置感,知道哪一个位置属于他。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宝凯想着接下来的表态发言,他心中已然平静。
心湖澎湃的心情没有意义,他的命运已经决定,个人能力无法和既定的事实抗争,哪怕是搬出来身后的人,也无法左右李雪岩的决定。
操刚是多么招眼的人,在张记的硬刚之下,被操亥赶出枣城。
李雪岩作为张记安排在枣城把握锂矿石加工厂、美洁方向的人,脾气和张记差不多,不会搭理身后人的压力。
强权相压,只会引起更大力度的反弹,不会迎来虚与委蛇的合作。
他的时代已然落幕,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接下来是李雪岩的时代。
李雪雅提前来到会场,年底最后一次会议,他不允许出错。
布置会场任务安排下去,不亲自过来看两眼,他担心布置会场工作人员误解他的意思,不能按照他的指示布置。
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宝凯,李雪岩心中诧异。
还有20分钟进入会场,以宝凯在美洁的地位,不应该是第一个到会。
位置决定到达会场时间,属性一般的烙印在骨子里,不会因为时间而出错。
眼神示意工作人员打招呼,李雪岩走到宝凯侧面,打量着宝凯侧脸。
挥挥手示意工作人员出去,李雪岩走向宝凯,一屁股坐在宝凯身旁。
突如其来的坐下,宝凯惊吓的看着身边坐下的人。
“宝总,以你的身份这么早来会议室,会让其他没有到的同志为难。”
“他们要是知道你这个时间坐在会议室中,会误以为手表时间错了,而不是你提前到了。”
微微一笑,宝凯看着红色ppt页面。
李雪岩说的没错,会有人认为他们的手表出错。
但没有人的手表真的出错,出错的是他这个人,这个不礼貌的人。
“李总,恭贺你赢了,彻底掌握美洁的主动权。”
“美洁、欣洁合并,两鱼放在一个盘子吃掉,你可是有一副好胃口。”
“锂矿石加工厂在左手,纺织品加工厂在右手,你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李总啊,我们都是打工人,哪怕工资高一些,也只是工资高一些的打工人,真的有必要自相残杀?”
摇摇头,李雪岩说道。“宝总,我想你一定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和你相杀。”
“我不知道你怎么理解我的行为,就像我理解不了你的行为一样。”
“员工犯了错,原则性的错误,强奸一起工作的女同事,虽然强奸未遂,但他的行为已经违法。”
“你会宽容他,包容他,说他是喝醉了酒,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处罚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在我的认知里,强奸未遂也是犯罪,应该受到法律制裁,没有任何争议。”
“这是你我本质的区别,也是你我不可调和的一点。”
“宝总,有一些错误能犯,无伤大雅,只是笑料;一些错误不能犯,作奸犯科,这是犯罪事实,没有宽恕的余地。”
冷笑一声,话说的明白,不需要在掩饰两人的矛盾。
强奸未遂,给点钱了事就可以,没有必要将事情闹大,还要让一人蹲监狱。
宝凯坚持他的主见,还是认为没有必要将事情闹大。
美洁是纺织厂,女员工多,男员工少,彼此之间的调戏一直存在。
做的过火一些,但女人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不需要将男人绳之以法,将一个人的一辈子打断。
在枣城这座城市里,进了监狱出来的人,受到社会的鄙视,很难过上正常生活。
不单是男人这辈子毁了,孩子下辈子也毁了。
“李总,胜利的人是书写史书的人,失败的人早已身死。”
“我是身死之人,怎么描画是你的事,不需要,也不会经过我的同意。”
“你坚持你的立场,我坚定我的选择,你我都没有错,只是立场对立。”
“我知道你召开会议的目的,不用你赶我走,我会自己离开。”
“我就在不远处看着,看你能将美洁带到哪一步,美洁的发展又会如何。”
李雪岩不想和宝凯争论,事情已经过去,在争论也没有意义。
肉体的伤害和精神的伤害,有形和无形,伤害不能无形否认伤害存在的必要。
宝凯在最开始就预留心眼,没有真心和他们站在一起,也就为今天的离开埋下伏笔。
在他不了解美洁的情况时,不能让宝凯离开,现在他已经了解美洁的情况,也对管理层做了调整。
过渡期已满,不需要宝凯压轴,他可以顺利掌控美洁,完成和张记制定的闭环。
宝凯的视野太低,没有看清他们的真正的目的,以为美洁、欣洁只是投资。
美洁、欣洁存在的必要是为了纺织纱兜底,确保纺织纱进出口贸易受到外部冲击时,有属于自己的加工工厂,确保材料到成品的转变。
宝凯自己决定离开,省了他的工作,李雪岩欢迎宝凯识时务。
“宝总,谢谢你的祝福,正如你说,我也只是打工人,不会将美洁带到哪里。”
“美洁、欣洁的方向在张总到达枣城时已经确定,不需要我为他们调整方向。”
“请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欣洁、美洁会越来越好,好到超乎你的想象。”
宝凯大笑一声,起身俯视着李雪岩。
他不知道李雪岩的蓝图,也不想知道张记的蓝图。
即将离开的人,没有多余心情关心未来蓝图。
他离开的决定告诉李雪岩,也到了他离开的时间。
真的到了回忆开始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有离开的勇气。
“李总,决定已经告诉你,我也可以离开了。”
“请你记住今天的日子,每一年的此时此刻,我都会回忆此时此刻的记忆,看一看美洁会变成什么样子。”
“希望你能够做到你说的,真的让美洁越来越好。”
李雪岩仰视着宝凯,没有起身相送。
宝凯的离开是必然,话已说破,脸面丢在地上,不需要保持最后的礼貌。
不礼貌的人不是他,在他接触宝凯时,他的脸面就掉在地上。
现在报了仇,宝凯的脸面掉在地上,他没有必要保持礼貌。
宝凯转身离开布置好的会议室,一步一步,仿佛用尽他全身力气。
打开会议室的门,宝凯笑了笑,大步走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