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跟着卡尔卡多拉顺着楼梯一路往上,直到来到市民学校最顶端的塔楼。
这里是莫驭为卡尔卡多拉准备的办公室。
本着让最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的理念,领主大人仅在名义上担任市民学校的校长,而一直从事教育行业的卡尔卡多拉才是这间学校实际上的主理人。
祂平时用投影分身进行授课、管理市民学校的运营、处理日常事务,同时也保障着学校的安全,因此在路德维希踏进市民学校的那一刻,卡尔卡多拉已经感知到了祂的到来。
其实真要说起来,路德维希已经达到神明级,而卡尔卡多拉仅仅只是伪神级,单从武斗实力来论,路德维希还比卡尔卡多拉强一些。可作为世界意识的碎片之一,卡尔卡多拉本身有着超乎神明的位格,也隐藏着许多压箱底的手段,若双方真要针锋相对,还说不好谁能占据上风。
路德维希是魔族的首领,而卡尔卡多拉则桃李满天下,从势力而论,卡尔卡多拉或许还要占优一些。
好在双方势力从前并未发生过任何冲突纠葛,两位见面时也都礼数周全,卡尔卡多拉将路德维希迎进办公室,动作熟稔地泡了一壶特殊的茶。
“尝尝这个。”卡尔卡多拉将一壶冒着奇妙淡紫色烟雾的茶推到路德维希面前,“我平日很少与魔族打交道,手边没什么东西能够款待魔族。这是我之前为了学生们的身心健康,而在学期末收集的魔法学院学生们最浓郁的情感所凝结而成的茶露。有几个经常上门收件的梦魔快递小哥颇为喜欢这个,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路德维希好奇地掀开壶盖,立刻听到了茶壶里传出的:“啊啊啊要挂科了——”“论文死线赶不上了!”“论文引用的论据全部都被推翻了!今年毕不了业啦!!”“救命考试范围为什么划了一整本书!”的惨叫声。
祂果断地把盖子重新盖上,把茶壶推远了一点,彬彬有礼地答谢道:“谢谢款待,不过我刚刚路上吃多了,现在还很饱。”
卡尔卡多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纠结这事,只是转换话题道:“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魔法学院同意接收魔族学生入学之时……
现在想来,那还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今天是什么风把您从星球黯面吹到了阿姆特郡?”
“我与领主大人谈了个小小的合作。”路德维希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如今看来,这一时之间的突发奇想,却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这座阿姆特新城建立至今,尚且不满一年,却已经藏龙卧虎,汇聚着世间的贤才……深藏不露之人比比皆是——你在这,时间遗留的那个封印物也在这。”
“而如今,您也在这。”卡尔卡多拉也感慨道,“后续还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因为这里是人心所聚之处,是希望之地。”
“我很好奇,”路德维希忽地道,“您博学多才,是世间的知识汇聚,还请您为我解个惑。”
“您请说。”
“除去镇守幻梦境的出入口、防范外敌入侵,我将我毕生精力都花费在尝试消除种族之间的隔阂之上。”路德维希道,“可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但在阿姆特新城,我却目睹了奇迹。
所有种族,亲如一家,就连曾经互看不顺眼的精灵矮人,都能友好地在一起喝酒聊天……我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识过这种场景。阿姆特郡,或者说那位领主大人,究竟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卡尔卡多拉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原因或许有很多,或出于偶然,或出于引导教育……真要说起来,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结果。
阿姆特郡原本已经成为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废土,如今的城市,是向死而生在这片废土上重建而成,这里的居民,全都是遭受过苦难、一度失去希望之人,对于他们而言,什么都没有活下去重要。
在努力活下去这一点上,所有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互相帮助可以让他们活得更加轻松、更加快乐,自然不会有人选择敌视与仇恨。
污染、邪神、世界的叛徒……这些仇敌已经占去了人心中所有的仇恨,外敌当前,利益一致,人们总是会选择团结。
这,是天时。
在一片废土之上从无到有地建立起秩序,总是比在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的乱麻之间理清头绪来得简单。
阿姆特郡处在荒漠之中,独属于领主管辖,领主大人在这片土地上做出的决定,无人能够置喙。
涌入这里的种族,或是迫于生计挣扎求生,或是寻求同盟换取更大的利益,无论何种情形,他们都需要将自己的个人意愿放置一边,率先服从领主大人在此地设下的规则。
这,便是地利。”
“那人和呢?”路德维希迫不及待地问。
卡尔卡多拉的神情多了几分古怪:“虽说原因比较微妙,但我认为,冒险者在其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或许您现在看到的都是冒险者与本地人相处和睦,但一开始可并不是这样。”
卡尔卡多拉摊开手掌,播放了一段历史的投影。
那还是玩家们初入这个世界不久的事情。
即便领主大人当时已经提前给村里的“npc”们打过了预防针,也限制过玩家们在村里用污染大变身,可当前几批的玩家逐渐跟“npc”们熟络起来之后,他们便开始逐渐放飞自我,在当时的村民面前随意变章鱼、下线什么的都是日常操作。
在历史的投影中,第一次看见冒险者变章鱼的杂货店老板娘艾丽尔尖叫着昏厥过去,又被她老公卡特斯掐人中唤醒,然后再看到德鲁伊们淡定地捡起章鱼净化,又一次尖叫着昏过去……这么重复四五次之后,她的尖叫和昏厥就突然停了下来。
反正这些冒险者变完章鱼还能再变回来,这么一想,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