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渡船,船身略显陈旧。
君璟琛仔细查看,终是在船室里头的席子下边,发现了包裹着长指甲的巾帕。
船主是一位老者,听说这帕子是乐安郡主之物,着实吓得不轻:“前些日子,确实有一男两女包下了这条渡船,可草民仔细看过,他们并不是布告上的样子。”
君璟琛一颗心始终悬着:“老丈莫怕,劫持之人擅长乔装易容,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下落,请你仔细回想清楚。”
“官爷,一路上他们让停靠了两次,头一次是为了采买果蔬,起灶下厨,后一次是突然叫停,往桐花镇走了。”老者战战兢兢,“原来定的是送他们到凼州关,船行至大半时,那公子非要改道。至于到底是个什么缘故,草民真的不清楚。”
君璟琛席地而坐,在心里把船家的话又过了一遍:
君璟屹的意图是逃离宝月,他怎么会有心情讲究吃喝?只可能是长乐想办法拖延时间,在饮食上动了脑筋。
船上找到的素色帕子不带任何纹路,正是纪长乐喜欢随身携带的那块。它像是匆忙之中被揉捏成一团,看不出有特别的记号。
长乐十指纤纤,帕子里却只留下九根玉甲。以长乐的机智,这会不会是她留下的线索?
在君璟琛冥思苦想之时,曹旺已经问清了桐花镇的大致情况:“镇子不算小,客栈酒楼少说也有上百间,我已经派人通知县尉戒严,增加人手查探。”
人一急,心就乱。君璟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正该十根指甲,偏偏缺少一根,缺‘一’......缺‘医’......难道他们改道,是为了求医问药?
是了,长乐怀着身孕,肯定不敢贸然逃跑,那么她唯一可以凭借的,就只有自己擅长的药理医道。君璟屹要是中了计,当然不敢用纪长乐诊治,那么他们首先要去的,就是医馆药铺!
君璟琛心里有了猜想:“曹旺,客栈和酒楼不用管,明知我们在找人,君璟屹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落脚。我们先从镇子上的医士查起,一定要留心所有可疑的地方。”
......
沈隐已经带足了人手,先行前往凼州关准备拦截。
这边的桐花镇上,也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
药铺的小伙计哭哭啼啼:“师傅前天被一个男人劫走了,这都两天了还没回来。他老人家常去的地方我都问过了,可是依旧找不见。”
“劫?”君璟琛注意到了小伙计的用词。
“嗯,那大个子很着急,催着师傅准备止血醒神的药。”小伙计补充道,“他简直就是个无礼狂徒,拎起师傅的衣领子就走,说是得赶快去什么庙里。”
身形高大,是君璟屹的特征。止血醒神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长乐有危险?
君璟琛心急如焚,一刻不歇。镇子上统共才三五座庙,不消两个时辰就彻查完毕。
“既然有人的庙宇一无所获,那咱们就去查荒废的寺院。”君璟琛果断地将人手散开。
最终,在四面透风的破庙一角,发现了老郎中的尸体,小伙计哭得死去活来,君璟琛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汪汪~汪~”黑犬的叫声吸引了曹旺的注意力。它在香案底下,发现了一小片染血的衣料。
之前查封嘉亲王府时,纪长乐便让黑犬“四方”回到了自己身边。彼时可爱的幼犬已经长成了威猛的成犬,但它依旧认得第一个主人。每每被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又蹭,纪长乐都痒得“咯咯”直笑:“好啦,大黑豆,别闹。”
这次还是药仙仙提议,让“黑豆”跟着一起来:“犬类感官灵敏,擅长以嗅觉辨物,让它帮忙寻找长乐,说不定有奇效。”
君璟琛让猛犬闻了闻纪长乐留下的巾帕、指甲:“黑豆,努力一点,带我去找长乐,好不好?”
......
桐花镇继续向西,就是凼州边境,只要出了最后一道关卡,就有渊济国的人接应。
君璟屹强行给纪长乐戴上人皮面具:“今日就能离开宝月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纪长乐听罢便捂着肚子呻吟,死活不肯继续前行。
话虽说不清楚,但意图是明显的。君璟屹半带无奈:“你肚子疼?又难受了?”
“自打从破庙出来,一会儿脚疼,一会儿头疼,现在又换成了肚子疼。”翠缕翻了个白眼,“十里路已经歇了五六次,三爷,您还信她?”
“跟着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君璟屹不是不明白眼前人的小心思,他迫使纪长乐看向自己,“我只准你再歇最后一次,记住,你现在是属于我的。”
到了凼州城,君璟屹顿觉不妙:第一道关口有曹旺守着,第二道关口竟然是沈隐亲自盘查。
翠缕亦是大惊:“三爷,他们居然先到了!”
君璟屹当即敲晕了拼命挣扎的纪长乐:加设了一道关口,守门的还都是老熟人,纵使带着人皮面具,也万万不能让纪长乐清醒着。
忽听犬吠声不停,君璟屹在人群中发现了牵着黑豆的君璟琛。他当即抱着纪长乐掉头:“先离开这里,再做下一步打算。”
......
天光渐暗,一对夫妻推着简陋的板车,加入了排队出关的行列。
男的后背凸起老高,是个驼子;女的用剥了皮的树枝绾发,是个唯唯诺诺的黄脸婆。夫妻俩说是收拾好了家当离关投亲,因而板车上堆了好些杂物,还有或大或小的木头箱子。
曹旺刚翻开了两只箱子例行检查,那女人就哭天抹泪起来:“军爷,要不是日子难过,谁又愿意背井离乡?我们是穷苦人家,拿不出银钱孝敬,您就别再翻这翻那,故意难为了。”
临时加关盘查,处处询问不休,出城变得麻烦,也有一些人心生不满。
后边的人根本不清楚情况,只听得有个女人说守关将领借机敛财,便纷纷吵嚷开了:
“以前都是顺顺当当进出,现在队伍排得老长,硬生生耽搁日子。”
“就是就是,还说为了找人,怎么找了这么久还不见踪迹啊。”
“我看就是当官的又缺银子花了,这才变着花样地折腾咱们。”
怨声四起,周遭的官兵不得不散开,维持队伍的秩序。
见曹旺不受影响,依旧继续翻找,驼背男子上前阻拦:“军爷,您就行个方便吧。”
此时,沈隐牵着“黑豆”到了近前,只见通体黑亮的犬只不停地冲着板车上的木箱狂吠,大有挣脱束绳的架势。
驼背男子似是早有准备,从最底下的木箱里掏出了一包肉干:“就这点好东西了,都给你们。”
周围一堆人起哄:“果然是狗鼻子最灵,知道有压箱底的肉干。”
沈隐只得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曹旺觉得不妥:“还有两个箱子没看......”
沈隐再次强调:“让开吧,放他们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