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巨刃斩落，整片天空开始崩塌，虚幻与现实的边界被扭曲，无数若有若无如的人影在天穹闪现。
    轰鸣声响起，沉重的鼓声如同惊雷。
    人影身披铠甲手持长兵，胯下骏马奔腾着暴烈相撞，疯狂地相互踩踏砍杀，战旗如同野草丛中拔地而起的巨木一般醒目，林立着搅在一起。
    顷刻间血流成河，情绪与理智统统被暴虐的杀欲掩盖，那些鲜血开始燃烧，澎湃着升腾而起从虚幻中冲出。
    整个内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心底升起的重压，就像是咽喉被人扼住，他们在焦躁与恐惧的情绪中变得愤怒，忍不住想要砸碎能看到的一切。
    血火在他们心中被点燃，那柄巨刃变得更加锋芒。
    那只巨手感受到了危险，在空中用力一攥，试图阻止红王从人类的杀欲中汲取力量。
    在蒙昧时代，尘世并没有杀戮与战争的概念，是红王点燃了第一缕烽火，将杀戮的力量交给了神裔。
    她是一切血火的创造者，只要尘世还有战火，她就能从血与火中获取力量。
    她的红色，是战争之红！
    巨刃凌空劈下，至尊无可躲避，周围的空间已经被锁定，这是红王的权柄，被烽火锁定的人无法在战场上避开她的攻击。
    “这是尘世，你斩不断天命！”
    至尊的咆哮在天空中炸开，手臂后方的裂隙再次扩张，无数虚幻的灵体飞射出来，前仆后继地冲向巨刃。
    那些灵体刚刚碰到赤红巨刃便燃烧起来，顷刻间灰飞烟灭，但它们的数量遮天蔽日，浪潮般扑击上去。
    短短一瞬，巨刃就有了崩解的兆头，赤红的光芒都变得微弱。
    在潮水一般的灵体中，濒临崩溃的巨刃砍在那只手臂上，数不尽的灵体在顷刻间消融，天空的崩解愈演愈烈，尘世之外的虚无从裂缝中微微透出。
    世界的屏障正在被冲击，裂隙正在扩大。
    炫目的光影中，巨刃片片崩碎，那只手臂快速回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露了出来。
    火焰如附骨之蛆，缠绕在伤口上一寸寸地往里钻。
    至尊颤抖着握紧拳头，砸向位于空中的贺息霜。
    两道澎湃的神力相撞，贺息霜被击退出去，倒飞数百米远。
    “哈哈哈！”
    至尊的狂笑响彻天地，但声音略带一丝微弱的颤抖。
    “就算我将整个尘世的烽火都送给你，你又能使出几分力来？泥胎终究是泥胎，拿什么跟我的天命之身斗？”
    此时贺息霜的身体已经泛起琉璃一样的光泽，全身的皮肤寸寸龟裂，正在不断脱落。
    至尊这一拳，更是打得他半边身体破碎，仅依靠神力的维持才没跌落，随时可能崩溃。
    就像是入窑烧制，最终没能经受住烈火灼烧的泥胚。
    贺息霜摸了摸自己脸上正在脱落的块状血肉，冷冷地说道：“你的天命，早就是历史了，垃圾桶才是你的归宿。”
    他的气息正在不断减弱，红王似乎正在远去，这次开口的赫然是贺息霜。
    “贺息霜！”至尊高声喊出他的名字，“他们才是历史，侍奉她，不如效忠我！”
    “你也配？”
    贺息霜讥笑道。
    “难道她就配？”至尊摊开手，独眼再次张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贺息霜，“他们不过是命好，恰巧从一个更高贵的肚子里爬了出来！只有我，是靠我自己成就神性！我以凡躯统治尘世，荡平寰宇以天命铸就神躯，她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忤逆者，可连天道都在助我登神，他们才是背离天道的忤逆！”
    贺息霜脸上的讥笑愈发浓烈，目光突然转向广场，“这些话，你还是亲口去对红王说吧。”
    巨手猛然转动，独眼扫向贺息霜注视的地方。
    只见满地狼藉的广场上，一名士兵正在快速靠近讲台，已经完全狂热的孟昌易站在台上，高声朝着周围那些被迫留在这里保护他的士兵宣告至尊的伟大。
    士兵冲上讲台，一直在死死盯着天空中战斗的护卫们这才如梦方醒。
    那人面对护卫的询问置若罔闻，突然扯掉蒙面巾，凌空抽出一把长刀，高声喊道：“孟昌易！”
    浑身是血的孟昌易转身看来，惊诧过后便是兴奋地呐喊：“林枫！”
    天空中的贺息霜迎风狂笑：“华熙！你的天命就此终结了！”
    他叫破了至尊有意隐去的凡名，挑衅意味十足。
    长刀凌空劈下，炽热的刀芒将几名挡路的护卫斩成两截，孟昌易毫不畏惧，大笑道：“在至尊面前，你也不过是蝼蚁！”
    巨手中的眼睛精光爆射，愤怒如同实质般，周围的天空加速崩解。
    “为什么？”
    他的咆哮写满了愤怒，若细细去感受，却仿佛还有一丝失望与哀怨。
    也许他不是在朝林枫怒吼，而是在质问另一半的自己，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敌人。
    成就他们，不如成就我！
    独眼中爆发无数人影气流，以惊人的速度飞向林枫。
    孟昌易原地不动，推开那些想拉走他的护卫，张开双臂高呼道：“随我一起，参拜至尊！”
    林枫一刀砍出一条路，冲到孟昌易面前，而至尊的攻击显然慢了一步。
    见林枫马上得手，贺息霜心里松了一口气，身体的痛苦也被即将胜利的喜悦压下。
    他主动现身召唤红王，但根本就没指望胜过至尊。
    至尊的前身极有可能是一位真正的人王，统治了尘世极长的时间，身上还拥有太一的神性，加上他已经借助孟昌易等人取得海量的锚。
    无论怎么看，至尊的实力都处在鼎盛，又能更大程度地降临尘世，红王再强也不过能投射部分神力，贺息霜的身体更加称不上完美的容器。
    就如至尊所说，泥胎铸就的容器，怎么可能斗得过天命铸就的神躯。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干掉孟昌易，破坏至尊在尘世的锚阻止他完整回归。
    只要还被困在屏障之外，红王就有办法杀了他。
    贺息霜缠住至尊，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掩盖林枫的踪迹。
    “滚回虚界去吧。”
    贺息霜在心里呐喊一声，巨手上的那只独眼突然在这个时候抖动了两下。
    那眸中的愤怒如冰雪消融，转而闪过一丝无奈。
    “给你就是了！”
    至尊突然喊了一声。
    已经冲到孟昌易面前随时能砍死他的林枫豁然转身，那些气势汹汹飞速袭来的那些气流突然变得柔和，冲击到他的身上化作流光隐入皮肤下，他仿佛并没有受到伤害一般。
    贺息霜脸色大变，惊骇地看着林枫。
    林枫大手一扫，从那些气流中抓出一道光影塞入口中，随后一刀砍下孟昌易的一条大腿，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撕开了空间的屏障。
    他在遁入虚空的前一秒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的亲生父亲，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白痴。”
    轻轻骂了一声，林枫抓着孟昌易的那条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