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马山，星野旅馆后山。
戴着白色袖章的男男女女站在在墓园中，手里拿着或真或假的鲜花，静静地看着工人将最后一捧土盖在坟堆上。
花岗岩做成墓碑无声矗立，坟下的棺椁中却没有尸首，只有聊做纪念的衣物。
林枫在碑前放下一支鲜花，低着头转身离去。
众人陆续放下花，这场告慰生者的葬礼悄然落幕。
林枫没有回去，而是独自走到一处山坡上默默坐了下来，看着远山发呆。
人们没有过来打扰他，直到几个小时后天色渐黑，刘涵才拿着保温盒走过来。
“大哥，吃晚饭了。”
“哦。”林枫看了看饭盒，起身道，“回去吃吧，怪冷的。”
刘涵本以为林枫该流露出伤感之类的情绪，但他的脸色平静得如同寻常时候，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好像总是这样，越是沉重的痛苦，在人前表现出来得越是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刘涵心里有些担忧，这样的人，连安慰的机会都不给你。
就像一个病人，不愿意向医生讲述病症，让所有人无从下手。
他不像个人，反而像块石头，像坨冷冰冰的铁，被杀死了情绪的木头。
两人结伴回到基地，一起吃完了晚饭，林枫问起接收进度。
“两省的大型避难所和聚居地的基本情况已经摸清楚了，但是偏远地区的小村落和零散难民一时半会儿调查不清楚，可能还得十天半个月。按照那些本地雇员的说法，两地加起来最少还有五百万人，其中四分之一在死亡线上挣扎，剩下的人也很困难，除了避难所的居民，其他人根本没有多少储备，情况也就比东海好一点点而已，志哥已经派人在调拨粮食发下去了。不过我们的人手不够，大部分人没有处理基层工作的经验，这几天闹了很多笑话，老庞打算启用一些之前的政府官吏，明天会议上就会讨论。”
林枫点了点头，又问道：“军械有多少？”
说到这个，刘涵的眼中浮现一丝兴奋。
“三十多个避难所，二十几个聚居地，还有些零散的村镇单位，所有库存加上民兵组织手上的武器，最少能够武装四十万人，虽然很多都是赶工出来的改良款和上个世纪的淘汰品，比不上正规军的配置，但是足够咱们干一把大的。”
这个数字被统计出来的时候，五马山的人全都红了眼。
四十万条枪是什么概念，就拿英国举例，灾前没有开启暴兵模式的英国陆军也才不到十万人！
这就是最大工业国的底蕴，仅仅两省之地的武备就有这么恐怖的数字。
这还是支援了远征部队海量的装备，又被转运走了相当一部分，军队撤离又带走了真正的列装武器，剩下的这点零碎都能做到这么恐怖的数量。
这就是为什么陈守义有胆量发动火种计划的根本原因，大夏引以为傲的重工业只要全力开动，一天制造出的弹药就能支撑起一场局部战役。
本土的两省之地尚且如此，不敢想象在真正的前线和边境会有多么恐怖的武备，恐怕草木皆兵都不足以形容那些地方的情况。
林枫听到这个数字，并没有感到惊讶或是兴奋，只是点了点头，转而说道：“不要困在眼前这点鸡零狗碎上面，最大的财富还是人口，募兵进度怎么样了？”
四十万条枪听起来很恐怖，但林枫清楚的知道这个时代光有枪远远不够。
别说林枫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些场面，就是灾前的和平时期，全球的枪械储量也有十亿支，等于说每七个人就能分到一支枪。
灾后所有国家都在暴兵，工厂火力全开，不知道生产了多少武器，随着人口的消减，枪支数量会迅速进入过饱和状态。
实际上在交战区，枪械已经走进千家万户，成了比马桶搋子还要常见的“生活用品”。
许可某次闲聊中就说过，根据粗略统计，南亚某些地方的大夏移民群体里，人均拥枪超过1.5支，还有大量报废的武器堆积在仓库等待处理。
京都为了保证稳定，所以才有意控制本土的武器流通，一定程度削弱了南方难民的实力，不然按照大夏的工业实力，幸存的难民恐怕人手一支枪。
真要是那样，本土早就烽烟四起群雄割据了。
“刚刚开始，目前不是很顺利，当地人对我们的看法不太好。”
刘涵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林枫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太多意见，打算留到明天会议上一起讨论。
“把初步的数据送到我办公室，我一会儿去看。”
“已经整理好发到你的邮箱了，这几天村里有点缺打印纸。”
林枫听完后心里有些古怪，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今的人类就像是蛀虫，一点点消耗着灾前遗留下来的资源。
但这天地，迟早有一天被蛀空。
“把刘苍耳请到我办公室去。”
“好，我这就去叫他。”
刘涵点了点头正欲去办，林枫突然强调道：“是请。”
刘涵愣了一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请。”
林枫来到办公室，往庞建军屋里瞟了一眼。
老庞此时正坐在电脑前紧紧盯着屏幕，右手抓着鼠标不断滑动，嘴里叼着烟，满面油光，眼睛都是红的。
桌上地上是散落的烟灰，垃圾桶里是一大团茶叶渣子和空烟盒。
此时他的状态很奇怪，即憔悴，又有一种喷薄欲出的生命力。
这段时间可是给他忙坏了，连十八房姨太太都被冷落了，除了生活必需做的事，基本就没离开办公室。
看得出来他很专注，连林枫开门看他的动静都没注意到。
林枫也不打扰他，轻轻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