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之前的疑问,不瞒你说,我和父亲都曾有过困扰。
可笑的是,我们曾经也认为别人会偷学我们的技术和工艺,事实上,刚开始的那几年,确实经历过这样一段尴尬的时期,大家伙都是关起门来闭门造车。
直到某一天,我们这里举办了一场炼器比试,每家每户,把你们认为最成功的作品送过来评比,评比前十名的会有非常丰厚的奖励。
那一次的评比可真热闹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挤满了人,比家乡看樱花盛开的人还多的多,老人说着说着,再次露出对于往事悠悠神往的陶醉表情。
那天,我和父亲起了个大早,也带上了我们父子俩花了半个多月打造的倭刀,这是我们根据祖传工艺,精心打造的一把自认为上品的倭刀。
结果你知道怎样?
二蛋被老头吊起了胃口,他拍马屁地说道:“以你父亲精湛的锻造技术,想必最起码能得个前三名回来吧?”
老头苦笑一声,确实是第三名,却是倒数第三。
可能是事件已经过去了蛮久,对于那次丢尽脸面的评选,他倒也慢慢释怀了。
但这段耻辱,却是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更是老头父亲从小至大所经受的最大一次挫折。
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他们输的没有任何的脾气,实在是他们自认为最优秀的一把宝刀,相比其他的百来份竞品,没有任何的优势。
从那之后,老头的父亲才算是彻底地醒悟,他也才知道天之大,学无止境的道理。
幸好那次评比过后,无数像老头父亲这样的炼器作坊,他们仿佛同时被一记沉重而响亮的耳光所打醒。
他们知耻而后勇,疯狂地寻找自身的不足,寻找和最顶级炼器师真正的差距。
他们都有一定的基础,也都有良好的天赋,甚至各自怀有一些独到的不传之秘,缺少的只是去伪存精,并在此基础上精益求精。
不得不说,天皇下属的炼器部,还是深谙管理之道的,他们适时的推出了一系列的学习交流会,鼓励这些各有所长的工匠们,摒弃成见,从闷头干活的火炉旁走出来,从井口里探出头来,看看外面的蔚蓝天空。
只有到更广阔的天地中,才能开拓自己的眼界,也才能正视自身的不足。
也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流和学习中,在各种炼气思想的碰撞和交锋中,所有人的炼器技术才能水涨船高,快速地进步。
他们每进步一点,也就意味着整个炼器市场的进步,也就表明整个扶桑帝国的炼器技术,在不断地往前精进。
老头说到这里,再次喟然长叹。
“几十年前,我父亲逝去的那一天,到现在我都记得非常的清楚,好似就在昨天。”
“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铁也不打了,书也不翻了,茶也不喝了,只是呆呆地仰望着外面蔚蓝的天空,看着空中的飞鸟,在自由地翱翔和嬉戏。”
他的脸色红润,并没有任何的痛苦,他知道生命的旅程,已经快要走到终点。
他的一生,再没有任何的遗憾。
在父亲逝去前一年,我们父子同心,历经大半月之久,终于打造出了一把上品的倭刀,也是给父亲的一生,画上完美句号的宝刀。
说完这些,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踱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走到旁边昏暗的房间里,翻弄了许久。
再出来时,他的双手很虔诚地托捧着一把带鞘的倭刀,装裱的也是非常的精美,仿佛他高举着的,并不是一把刀,而是载有他父亲天国里的意志。
而他的脸上,此刻已然是泪珠滚滚,常年炭火的烘烤,满是沧桑皱纹的木质脸庞,在泪水的滋润下,好似也润泽了几分,也圣洁了几分。
老爷子给二蛋展示了这把他的父亲临死前炼制的宝刀,宝刀出鞘的刹那,一缕寒光闪现,宝刀锋刃上的龙云嘶鸣,好似急不可耐地挣脱刀鞘束缚似的。
看着这把吹毛断发的宝刀,二蛋由衷地赞叹,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看起来哪哪都好。
但他的眼光很毒,还是在这柄难得的宝刀上面,发现了稍许的不足,醒目的刀尖部分,赫然豁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眼前老人的专业眼光,他能发现的瑕疵,对方不可能没发现。
果不其然,老人看向二蛋的眼光,追随着二蛋看向他父亲最后打造的那把极品倭刀的目光。
他缅怀中略带一丝忧伤,但更多的是大彻大悟后的欣慰。
小伙子,你没看错,父亲的最后一把刀,也是他一生之中打造的最得意的一把刀,实则是有瑕疵的,并非完美无缺的。
他在打造这把刀之前,实则已经是我们这一片市场里数得上名号的炼器大师了。
咱家店门口的那一块牌匾,就是凭借这把刀获得的,迄今为止,我们这一片近万家店铺,获赠牌匾的尚不足百家。
你别小看这块牌匾,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啊。
不仅仅是荣耀的象征,更是一块最好的护身符,保佑着我们家族,避免了很多世俗的纠纷。
这把刀,如果以几十年前的评判标准,几乎算的上是我们这一片炼器坊里排名前数的宝刀。
在那一年的评比中,仅仅因为刀尖部位的硬度略差一丝,很遗憾地止步于刀类兵器的5强。
但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待这把刀,虽然这把刀对我来说价值重若万金,但客观来讲,只能算是一把上品之刀,远远算不上极品。
父亲临终前,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他坚定的眼神勉励着我,我还是看明白了他眼睛里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他是那个时代的炼器大师,内心何尝不知道,这把刀并非尽善尽美,还有很多的提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