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四年,四月二十傍晚,陈望率陈安、桓伊、刘遁、陈顾及两万人马,押着一万多鲜卑俘虏西返洛阳。
当大队人马刚刚穿越大石山山谷,陈望远远看见洛阳东城门外,有数百人正列队迎候。
策马走到近前,只见杨佺期和褚歆在前,王荟、朱序、江绩、刁彝、张玄之、梁山伯等在洛阳的一众主要文武官员列队恭候。
心中升起了无限感慨,第一次和王蕴一起来洛阳时,只有一个梁山伯来迎接,迎接的还是杜炅和孙泰二人。
不知为何,他此刻最想见的人并不是这些人。
而是大娘司马熙雯!
那个在洛阳城中,日夜守护着父亲遗体的痴情女人,也是最希望他能成功继承父亲遗志的善良女人。
心里想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的紫骅骝两侧分别是陈安和永远看淡一切,无忧无虑的陈顾。
陈安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低语道:“长公子,您可有心事?”
“叔父,你让他们退下吧,今晚不见他们了,有事明日辰时府中大堂再行禀报。”陈望转头对陈安说道。
“明白。”陈安面无表情地应道。
“对了,你晚上也过来用饭吧。”
“好,我交接一下俘虏,就过来。”
“辛苦。”
说话间,陈望等人已来到众文武官员跟前。
只见杨佺期、褚歆领衔,众文武齐声颂道:“卑职、末将等拜见刺史大人,恭贺虎牢大捷!”
陈望在马上抬手道:“诸公请起,洛阳安定,有赖诸公,陈望在此谢过了。”
杨佺期直起身子,俊脸上带着微笑道:“刺史大人奏凯归来,一路辛劳,末将等已备下酒宴,为刺史大人庆功。”
未待陈望开口,陈安在旁淡淡地道:“诸公请回吧,刺史大人惦念太尉,急于回府探视,今晚不见任何人,明日辰时府中大堂议事。”
杨佺期的笑容僵住了,愣怔了一下,马上恢复了过来,躬身道:“理应如此,洛阳百姓听闻刺史大人大破鲜卑白虏,万众鼓舞,末将等也是欣喜万分,倒是未体念刺史大人心情,恕罪,恕罪。”
说着,他转身向后退了几步。
洛阳众文武官员跟着他退后两边,中间闪出了进城的大道。
陈望环顾众人大声说道:“有劳诸公了。”
然后催马向洛阳城内奔驰而去。
身后陈安、陈顾等大队人马跟随浩浩荡荡进了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只见东外郭门到东阳门的大街两侧站满了洛阳百姓。
当陈望率众进了大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入云霄,响彻天际。
“刺史大人神勇!”
“刺史大人威武啊!”
“不愧是太尉之子,虎父无犬子!”
“大晋中兴有望啦!”
……
再后面进来的晋军士兵,持戈挥鞭驱赶着鲜卑俘虏,于是现场一片大乱。
欢呼声又变成了叫骂声,吵嚷声……
人群互相推搡,挤作一团。
训练有素的骁锐营骑兵马上分做两队,沿大街两侧警戒起来。
战马铁蹄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冒着火星子,把两侧人群硬生生地向后逼退了十几步。
尤是这样,蔬菜、水果、石子等杂物也如雨点一般飞向了鲜卑俘虏队列中。
陈望边向里走,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北方的晋人百姓被胡人欺凌成何等惨像才会如此群情激奋。
本是一派大好局面,江北四州稳定,中原也是百废待兴。
父亲这一去世,一切都将改变了。
进了东阳门,就是内城。
再向前走路过宫城的司马门后,十字路口,陈安和陈望道别。
陈安绕着宫城向西北将鲜卑俘虏押送道金墉城。
陈望和陈顾率领骁锐营十几名骑兵径直向西回了太尉府。
远远看见府门口台阶上站着几个人正在向这边眺望。
来到门口,下了紫骅骝,接着台阶上灯笼光亮,只见是大娘、母亲、阿姐、陈观站在门口。
陈望心中一阵激动,虽然离开短短十几日,但经历了虎牢关惊心动魄地杀戮和下邳绞尽脑汁地破案行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家,亲人,可以安稳睡一觉的地方,可以毫无顾忌吃饭的地方,可以敞开心扉的地方。
陈望、陈顾快步走上台阶,纳头便拜。
司马熙雯将他俩一起搀扶起来,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眼圈泛红但咬着朱唇忍住了泪水流下。她颤声道:“回来就好,望儿、顾儿,你们俩做的……做的很好,你父九泉之下也就含笑瞑目了。”
“大娘、母亲,阿姐,让你们担心了。”陈望尽力做出一副轻松状道。
柳绮在旁浅浅一笑道:“你两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又是破案又是退敌,难为你们了,夫人听说你们今晚到,早早安排了宴席,快进去说话吧。”
说罢,大家一起说着话,进了府门。
在中堂坐下,家人把饭食端了上来。
醋烧黄河鲤鱼、清炖莲子鸡、烤猪豚、鸭子冬瓜汤、韭菜炒鸡蛋、清蒸羊肉蘸食葱姜盐。
一连六道硬菜。
陈望和陈顾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司马熙雯和柳绮连连让他们慢点吃。
陈观坐在陈顾的身边,边吃边问:“二兄听说你斧劈什么辽东名将,怎么劈的,讲来听听……”
陈胜谯嗔怪道:“三弟不可胡闹,吃饭时别提那种血腥场面好不好”
陈顾边撕着羊腿,边嘟囔道:“这也是兄长的功劳,若不是他找了一条绝密道路命我偷袭成功,我就让鲜卑白虏用箭射死了,你没看见战场上那漫天的箭矢就像暴雨似的有多吓人。”
“你们兄弟俩以后要齐心合力才好,这是你们父亲最希望看到的。”司马熙雯喝着鸭汤边道。
陈望夹了一块鲤鱼肉,放进了司马熙雯的米饭碗里,边道:“嗯,还真是要齐心合力,二弟神勇啊,他那个大斧头,像半截车轮那么大,我抬都抬不动。”
柳绮掩嘴噗嗤笑出声来,“你二弟啊头脑简单,一身蛮力,你父亲怎么教他看书他也不看,你以后得多管教他,让他学学诗词歌赋儒道文化。”
“遵命,母亲。”
“唉唉唉,兄长,你可别教我啊,有你做我大脑就行了,我只管做你手足。”陈顾马上反对道。
陈观小眼珠一转道:“这就叫什么来着,手足情深嘛。”
稚嫩的声音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晚饭接近尾声时,只见陈安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走进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