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王的厚赠
作者:千户陈公   东晋,我来了!最新章节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么在大晋境内查一个大活人的下落就这么难?
    田孜失踪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了。
    三弟到底知不知晓此事。
    由于在外奔波鞍马劳顿,想着想着不觉迷糊了起来,不知何时,听到有人呼唤:“平北将军,平北将军?”
    “哦……何事?”陈望睁开惺忪的双眼,见是一名骁骑营亲兵。
    “打扰平北将军歇息,那位窦冲说有要事禀报。”
    陈望抬头看了看已是中午时分,摆手道:“无妨,他们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也洗漱过了。”
    “嗯,把午饭端到中堂上。”
    “是。”
    陈望起身,踱步向屏风后走去。
    来到中院,见窦冲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掐袖白衣,白面短髭,正站在中堂阶下等候,姿态刚劲挺拔,一副典型的职业行伍风范。
    陈望忙快步走了过去,笑吟吟地道:“窦将军,为何不歇息几个时辰啊。”
    窦冲躬身施礼道:“末将身子板素来皮实,吃饱饭精神头又足了起来。”
    “哈哈,你长途跋涉千余里,又带着两位公主,”陈望边说着,边向堂上望去,“她们俩......”
    “哦,已经去后院歇息了,二位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天王宠爱,娇生惯养,受不得颠簸之苦。”窦冲回答道。
    陈望上了中堂,窦冲跟随在后,骁骑营亲兵端着一个长方形木盘,走上中堂,放在正中案几上。
    陈望坐下,先喝了口稀粥,又抓起胡饼啃了起来,边问道:“窦将军找我何事?”
    窦冲来到陈望下首座榻中坐下,脸上凝重起来,指着案几上的包裹说道:“天王还让我送了一样东西交于平北将军。”
    陈望夹了一筷子茄瓜塞入口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看去,记得是窦冲身上背的那个褐色旧包裹。
    笑着道:“哈哈,天王难不成有何大礼相送?即便是不送,我也会照料好两位公主的。”
    窦冲没有说话,正襟危坐,一双大手熟练地解开了包裹。
    陈望一边夹着葵菜一边啃着胡饼,饶有兴致地看着窦冲手里的包裹,见里面还有一层淡紫色旧绸缎,再打开,里面还有一层……
    心中不禁暗笑,苻坚这是要送什么珍贵物件,包得如此严实?
    窦冲却是一脸凝重,仿佛在聚气凝神地雕琢一件易碎工艺品的样子,耐心地解开了七、八层之多。
    最后案几上呈现出一个方方正正,有五六寸见方,金灿灿的匣子,顿时令中堂上熠熠生辉起来,着实刺了一下陈望的眼睛。
    陈望愣了一下,一边大口嚼着胡饼,一边看向窦冲那金光闪耀的脸庞,笑道:“窦将军,天王出手阔绰啊,光这匣子也有三斤多黄金吧。”
    窦冲郑重地把金匣盖子取下,双手递到陈望跟前,沉声道:“平北将军请看。”
    陈望低头一看,见金匣内铺有朱红色锦缎,上面放着一个四寸左右的正方形温润白玉,上纽交五龙,不禁心中一惊。
    十三年前,他为父守孝期满,曾经做过简文帝身边的员外散骑侍郎,经常替简文帝起草个文件,盖个公章什么的。
    他当然知道,这是传国玉玺!
    “这个,这个,窦将军,这是天王的玉玺?”陈望强咽下一口胡饼,快速地问道。
    窦冲依旧双手捧着玉玺,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是的,天王陛下恐是怕玉玺遭,遭贼人所得,命我将玉玺交于平北将军,他言及天下唯有,唯有平北将军配得此物!”
    说着,他又想起了苻坚,不禁泪如雨下。
    陈望赶紧放下筷子和手里的胡饼,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玉玺匣子,放在案几上。
    心中不以为然,这是你们氐虏的玉玺,我拿来又有何用,难不成我要继承你们天王大位?笑话……
    但脸上却是一片感动之色,语气郑重地道:“也好,放在我这里也好,待你们天王在五将山如谶书所讲转危为安,荡平寇贼,我再将玉玺和一双女儿送还与他。”
    说罢,陈望端起粗陶碗,喝了口稀粥,咽下嘴里的胡饼。
    窦冲双手撑着案几,通红的星目凝视着陈望,一字一顿地道:“此乃大晋正朔玉玺!”
    “噗……”陈望一口稀粥喷了出来,细目圆睁,看向窦冲,“什么?大晋的玉玺?不对啊,我们大晋有玉玺啊!”
    陈望不止一次听司马熙雯和陈安讲起当年。
    那还是永和八年(公元352年)父亲陈谦初从军,效力于江左大名士,前将军谢尚的北伐军麾下。
    当时作为父亲的仆从陈安也在军中,那一年冉魏的皇帝冉智被鲜卑燕国上庸王慕容评十数万大军围困在邺城,派人接洽谢尚,如果能出兵解围,可以奉上传国玉玺。
    谢尚则耍了个心眼,要求先拿到玉玺才能出兵。
    冉魏使臣应允。
    谢尚就派陈安随冉魏使臣去了邺城,由陈谦在荡阴接应。
    二人经历了千难万险,最终把玉玺从鲜卑大军围困中的邺城带回了谯郡,交给了谢尚。
    而谢尚却并没有守约发兵救邺城,直接带着玉玺跑回了建康,得以升迁为梦寐以求的尚书仆射。
    这一壮举结束了东晋没有玉玺,皇帝被人称为“白板天子”的历史。
    至今还被世人津津乐道。
    陈安也因此大功从一个奴仆脱离贱籍,得以加官进爵。
    (作者上一部《东晋五胡风云录》有详细讲述)
    陈安的这枚玉玺才是正经八里的大晋传国玉玺。
    窦冲抬起胳膊,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语气严肃地道:“平北将军谬也,这枚玉玺真是大晋的玉玺。”
    “何以见得?”陈望问道。
    窦冲不疾不徐地讲道:“末将一介粗鄙武夫,自然不懂,但临走时天王召见,并告之末将,大晋现有那枚玉玺是从冉魏获取,固然是真玉玺,但这枚也不是假玉玺。永嘉之乱时匈奴刘聪攻入洛阳,晋怀帝司马炽在出逃长安时被俘,玉玺下落不明,最后被羯人石勒所得,后经冉闵、冉智,再回归大晋。而此枚玉玺乃晋怀帝被刘聪所害后,晋愍帝在长安继位时所篆刻,后被我大秦所得,所以说也是大晋的玉玺。”
    “哦……”陈望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心道这还的确是真玉玺,赶忙抬头向四下里看了看。
    还好,中堂上除了窦冲没有一个人,只有中院远处有两名骁骑营亲兵在清理卫生。
    永嘉七年(公元313年)晋愍帝司马邺在长安登基,年号建兴,也是被天下人所承认的正朔大晋皇帝。
    那么,这位西晋末代皇帝用的玉玺,和现今司马曜用的那一枚同样有效。
    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早在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就来到了建康,当时的官职是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
    建兴四年(公元316年)长安被匈奴刘曜攻陷后,晋愍帝被俘,才自封的晋王。
    直到建兴五年十二月(公元318年初)晋愍帝被汉赵皇帝刘聪杀害,司马睿才在王导等人的支持下,拜祭晋愍帝之后,登基称帝。
    陈望小心翼翼地拿起白璧无瑕,油润厚重的玉玺五龙钮,看了看底面,只见上面用秦篆錾刻着遒劲有力的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古朴厚重,大气磅礴,令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敬畏之感。
    手握这个玉玺的人,象征着天命所归,代表着正统合法。
    古往今来,成千上万的人为之勾心斗角,杀伐征战,机关算尽,血流成河,你死我活,为的就是得到这么一块石头。
    陈望赶紧将重似千钧的国之神器轻轻放回到金匣子里拿起盖子,盖了起来。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把盖子打开,拿起玉玺又凝神看了看四壁,见有一面上錾刻有两个小字,“建兴”,正是司马邺的年号。
    最后确定了这枚国之神器的真实性后,恋恋不舍地放回到金匣子里,狠狠地看了两眼,盖上盖子,向窦冲招了招手。
    窦冲会意,赶忙将自己案几上的八层布帛递了过来。
    陈望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将金匣子裹进了布帛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窦将军,可有别人知晓吗?”
    “除了天王和我,再就是平北将军了。”
    “哦,哦,甚好,甚好,甚好,你辛苦,辛苦了……”
    陈望嘴里重复着自己都不知说了些什么的话,一颗心早已飞出了九霄云外。
    传国玉玺竟然到了我手中,难道我也是真龙天子吗?
    当年夜里梦到父亲陈谦,他说,“晋祚不会长远,能扶则扶,扶不起,彼可取而代之。”
    难道是父亲在冥冥之中助我?
    当年在武平县城顺带着救了苻坚一命,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大的回报。
    皇帝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比如一百多年前的袁术袁公路得到玉玺,称帝还不到两年就毙命了。
    所以,即便是得到玉玺也得有那份底蕴加修为接得住。
    ……
    “平北将军,平北将军?”
    “哦,哦哦……”
    在窦冲的轻声呼唤中,陈望缓过神来,赶忙将破布包裹塞入案几下。
    然后解释道:“这样,窦将军,玉玺暂且存放在我处,我还是那句话,待天王在关中转危为安,再还之。”
    “自平武县得平北将军相助后,天王就经常言及平北将军义薄云天,高情致远,抱瑜握瑾,量雅宏达,乃当世唯一俊杰,王丞相所言非虚。”窦冲不失时机地奉上了一连串的溢美之词。
    “咳咳,哈哈,”陈望手抚光秃秃的下颌,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哎呀,天王和王公谬赞了,陈某汗颜啊,当不起,愧不敢当。”
    窦冲一脸诚恳地道:“若说天王谬赞也罢,但依王丞相之高瞻远瞩,洞察秋毫,末将可万万不能苟同啊,像慕容垂、姚苌这些乱臣贼子,早在十几年前他老人家就已经预言到了,现今天王是悔之不及。”
    “唉……王公大才,陈某也是景仰万分,只因陈某家世历代为大晋忠臣,所以无法与王公过多来往,也是一大憾事。”陈望叹息道。
    窦冲忽然又记起了什么,皱起眉头来,因刚才哭过又是长途跋涉数日未眠而赤红的双眼,紧盯着陈望道:“对了,天王还有一事定要陈公应允,他说如果您不应允,他万一不幸宾天,将抱恨黄泉。”
    陈望一怔,听他的意思苻坚还有一件大事要自己办,忙报以微笑道:“天王何必说得如此沉重,只要陈某能做到的,尽量会做,况且他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对于陈望虚头巴脑的敷衍客套话,窦冲似乎不以为意,他依旧紧盯着陈望的眼睛,沉声道:“天王视张夫人所生的两位公主一直为掌上明珠,希望将来平北将军能一起纳为妃子,照顾她们一生平安,富——”
    陈望脑子轰地一声,后面的话也没听到,开什么玩笑,我今年年底年满二十八岁了,她们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二十多岁的差距……
    况且我已有仨老婆了,纳为妃子,我称帝?
    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窦冲却是一脸严肃,双手拱起,举过头顶,粗声粗气地道:“天王陛下如此信赖,托孤末将,末将哭拜于地,用性命担保,决不负天王所托,若平北将军拒绝,末将只得以死向天王谢罪!”
    “哎!窦将军差矣,两位公主年龄尚在垂髫之年,怎可如此,恕难从命。”陈望平缓却坚定地道。
    窦冲执拗地道:“平北将军乃人中龙凤,定然守信重诺,啮血沁骨,只需应允,待两位公主豆蔻之年再行成婚即可。”
    “万万使不得——”陈望摆手说着。
    窦冲打断了陈望的话,声调继续拔高,有些愤愤地道:“难不成平北将军看不起天王之女乃异族?那末将只有带着两位公主回关中。”
    “也不可,回去与送死无异!”
    “请平北将军决断!”
    陈望沉吟了起来,心道,这个窦冲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豪迈不羁,敢于犯上直谏,真乃侠义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