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夜深人静无聊时，他也想过翻翻书，了解更多传承信息。
    可惜学识有限，真心读不懂。
    诸子百家典籍，大多艰深晦涩，又极其枯燥无趣。
    若想参悟透彻，传承者心性、基础、名师指点缺一不可。
    短视频盛行之后，人类失去了所有耐心。
    99%的人不要说读透典籍，能静下心看完一本小说的人都不多。
    问题是先圣大多思维跳脱，选择传承人的标准莫名其妙。
    有几个最明显的例子。
    儒家最重规矩，亚圣却选了一只猫继承遗志。
    小丫头除了吃就是玩，基本的常用字都认不全。
    纵横家最重隐世，鬼谷子却选了一个张扬的现眼包。
    开局就拿下九州都城，整日以帝王自居，招摇过市。
    阴阳家最重法则，邹衍却选了一个思维跳脱的愣头青....
    无一例外。
    山火没有回避话题，凝视着渊龙再次问道。
    “为什么我还活着？”
    “杀了我，你将得到整个涿鹿，不止是领地。”
    渊龙手指微微颤抖了下，身体僵住，眼眸灰暗闪躲。
    “我原本不想说，太过丢人。”
    “幽州城外见到你那副鬼样子，又听了几天你说的梦话。”
    “我在想，自己再丢人也比不过你...”
    山火脸色微变，怒气习惯性燃起，还未冲出心底便已然消散。
    对方说的全是事实。
    没有外人，无能狂怒演给谁看？
    经历一场生死后，山火的心境莫名澄澈。
    “我挖走了你的追随者，连同大通数万驻军，至今都没给你一个交代。”
    “你先送我粮种，又救我性命，为什么？”
    “我不相信世上有以德报怨的好人。”
    渊龙走到窗前，推开窗，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末世求生，时时刻刻都有种压抑紧张的不安感，放松是不敢想的奢侈。
    “因为我害怕。”
    “和你一样，我心里充满了对他们的恐惧，总感觉彼此不在一个维度。”
    “我也说不清缘由，只是直觉。”
    “晋阳庇护所刚建起时，我便与齐省三大势力交手过数次。”
    “完全被碾压。”
    “你死后，商都沦陷，晋阳撑不过几个月，我有自知之明。”
    “山火，我的选择并不多。”
    “说实话，你性子挺恶心的，做人又浅薄，但我没有选择。”
    西山省地理位置优越。
    齐省在东，长安在西，中原省在南，塞外省在北。
    其中，中原省最弱。
    原本倒也没有那么大差距，山火几次作死，硬生生把商都做成了经济垫底。
    换做正常人，守住中原省，拼尽全力挖掘传承。
    九州中原之地，未必弱于齐省和长安。
    中原省有黄河为血脉，又居于核心，数万年从未弱过。
    先贤、名士如过江之鲫，从未断绝。
    山火被噎住，脸色有些难看，事实比诽谤伤人百倍。
    “既然我在你心中地位这么差，绑在一条船上图什么？”
    “渊龙，你下的赌注可不低。”
    “我与江宇有旧怨，最后若是失败，恐怕会连累你。”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山火主动理清要害，就是给对方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
    他需要帮助，却不会去祈求任何人。
    渊龙沉默，房间安静下来。
    山火心悬在半空，不愿低头又害怕失去翻身的机会。
    涿鹿城里的物资最多能支撑一个月。
    无论之后的路怎么走，物资都是绕不过去的悬崖天堑。
    晋阳是仅剩的渡桥。
    两家联手，从塞外省咬下一块肉不难。
    问题是，战争对晋阳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得罪死塞外省。
    草原上，涂着油彩跳舞的那群萨满，传承中沾的鲜血丝毫不比大荒佛教少。
    真要比残忍，大荒之上，红、白、花、黄确实更胜一筹。
    头骨碗、人骨袈裟、人皮鼓、骨号、眉骨念珠是标配。
    自古就有，与末世无关。
    山火想了许久，两家结盟渊龙得不到任何利益。
    没有共同利益的联盟，纸糊的一般。
    都不用外人推，一阵风吹过来，自己就会散掉。
    渊龙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副无可奈何的味道。
    “晚了。”
    “差点忘了告诉你，晋阳后勤运输队已经从商都发车。”
    “中原省今年收成不太好，扣去粮种，能征收上来的粮食并不多。”
    “节省点，涿鹿撑三四个月问题不大。”
    “没办法，我接手中原省的时候，青苗被丧尸毁了大半。”
    “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山火怔住，脑子完全不够用，如果自己是女人，衣服估计穿不住。
    男人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无条件付出，多半是馋她身子...
    还是说，世上真有蠢货？
    呃——
    不对，应该说是圣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大圣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现在给不了你等价的资源，涿鹿仓库里的东西不值钱。”
    “呵，也是，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想来早就去看过了。”
    “算我多嘴。”
    渊龙点点头，他不仅去仓库看过，还详细了解了涿鹿的现状。
    物资明细，日常消耗，后勤所有的数据他比山火清楚。
    整个涿鹿，根本没人敢阻拦渊龙，也没人有实力阻拦。
    进取一些的管理层，已经改口称他为城主。
    他还未开口，只是全城巡视一遍，就收到了几十本明暗账簿。
    山火自己都未必看过。
    涿鹿内城收藏的小点心，明里暗里送到嘴边。
    敷衍的包装纸，一口气就能吹散。
    常规操作，山火陨落，她们作为无主之物，活下去比尊严重要。
    嗯——
    说实话，这些纯辅助异能鸡肋的小宠物，也没有什么尊严。
    渊龙是真圣人，一口不吃。
    如果有人不贪财，不好色，不恋权，除了纯洁高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想要的东西远比钱权重。
    对了，纯洁、高尚在末世也是骂人的话，极其恶毒。
    纯洁的小家伙永远成不了龙，最多是条躲在水塘里的泥鳅。
    渊龙转过身，看向山火，一字一顿。
    “你用全部身家赌黄帝陵，没有嬴或许只是筹码不够多。”
    “这一局，我赌黄帝陵。”
    “我想追加赌注，平分收益。”
    “有没有问题？”
    山火直接进入懵逼状态，脑子要不了一点。
    末世果然是疯子的舞台，他会输，一定是还不够疯！
    就在之前，幽州围城战开始前。
    商都陷入两难时，他有几次自省，心里知道黄帝陵赌错了，少许后悔。
    现在，整个九州出了名的胆小鬼说要加注，还是在必输的局势下。
    渊龙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
    “你我都知道，黄帝陵现在是亮了明牌的必输局，没有价值。”
    “突破十阶前谁也进不去。”
    山火说了半句，留了半句，以黄帝的逼格，他们十阶后也未必进得去。
    作为九州第一皇陵遗迹，鬼知道禁制有多强？
    山火感觉自己今天变成了三岁小孩，只会问为什么。
    问题是，他真心听不懂！
    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