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立冬日。
卯时将至。
小狼山寨一片寂静。
除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和几盏气死风灯,只有宋铨之的书房依旧亮着灯火。
‘啾——’
一声嘹亮的竹哨声划破了宁静的山寨。
同时,山寨的前区一片喧闹,怒吼、狂叫与各种不堪的粗口声不绝于耳。
后区正中间,大当家牛爷的院子。
两个贼人点燃火把守在牛爷的卧房外,又有牛爷的嫡系干将杨大义背着弓箭赶了过来。
不多时,牛爷草草穿了衣裳,扛着把大刀打开门。
“大当家!”
这时,一个满脸麻子的山贼带着哭腔冲进了院中,跪在地上哀嚎:“大当家,不好了!那些刁民全都造反了啊!”
‘啪!’
杨大义重重地给了这麻子脸一巴掌,大喝道:“四麻儿,少他娘的危言耸听!”
随后,杨大义赶紧吹响了腰间竹哨。
不多时,许多吆喝声传至了牛爷的大院。
牛爷沉着张脸大步迈向院门。
“大当家!杨大哥!”
唐世勋提着一把锋利的短刀,与三个山贼率先赶了过来,并赶紧抱拳见礼。
“山鼠,好兄弟!”
杨大义看到唐世勋如此快就赶来了,眼中划过一丝欣慰。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几声竹哨,二当家熊爷那边也在召集人马。
“走!”
牛爷大手一挥,脸色阴沉地率先走出院门,向中区的聚义堂行去。
这是牛爷和几位当家的早就商议过的,一旦遇到紧急情况,立刻在聚义堂中汇合。
‘嗖!’
突然,一支箭矢划破夜空,‘噗’的一声,插入了牛爷身后的杨大义的右胸口。
“小心!”
杨大义一声怒喝,强忍着剧痛便要掏弓还击。
他已发现,箭矢是从一旁的树上射来。
‘嗖!’
又一枝箭矢射入了杨大义的右手臂。
远处,七个贼人正在往牛爷这边赶。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时,牛爷突然感到脖子一凉。
“牛爷!”
杨大义大声嘶吼,目眦欲裂。
‘当啷!’
牛爷的大刀掉在地上,他双眼圆瞪,粗壮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脖子。
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唐世勋一脸冷酷地收刀,他根本都没再理会死去的牛爷和失去战斗力的杨大义。
他和四麻儿等人,将那两个举着火把的贼人给砍杀了。
远处的七个贼人也看到了牛爷院门口的突变,他们大吼着举刀冲了过来。
‘嗖!’
一支箭矢猛地插入为首者的胸口。
贼人们心头一颤,唐世勋则带着四麻儿等人提着刀冲了过去。
又一支箭矢射向了贼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贼人们已胆寒,而唐世勋状若疯魔,带头冲入了贼人中。
四麻儿乃是岳三水的本家堂弟,他见这秀才公如此凶猛,顿时胆气倍增。
兼且己方人数也不比对方少,此刻,四麻儿早已忘了畏惧,跟在唐世勋身后疯狂挥刀。
不多时,七个贼人均倒在血泊中。
四麻儿与另三个贼人皆身上挂彩,但他们的神情亢奋至极。
于猛从树上跳下,背着弓箭快速向远处的二当家熊爷那处院子奔去。
熊爷的院门口同样是一片混战。
地上躺着几个贼人。
严宽带着六个兄弟,正在与负隅顽抗的熊爷等人鏖战。
于猛站在暗处张弓搭箭,死死地瞄着大声怒吼的熊爷。
唐世勋等五人则将牛爷的首级割下后,快步向四当家曹亢的小院奔去。
与牛爷和熊爷不同,曹亢的院子颇为安静。
三个贼人举着刀站在院内,另有一人则举着块大石头,猛砸关着曹亢的那间屋子的铁链锁头。
“牛爷与熊爷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唐世勋等五人冲入院中,他将牛爷的首级高高举起。
“我**!山鼠,四麻儿,你们这帮杀千刀的!”
三个贼人皆用刀指着唐世勋等人破口大骂。
“上!”
唐世勋一声冷喝,将牛爷的首级一扔,率先冲向三个贼人。
八人顿时战作一团。
另一个贼人则更加用力地用石头砸着曹亢那间屋子的锁头。
‘砰!’
锁断,一个黑脸大汉穿着短打劲装,手握长枪冲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院中带头进攻的唐世勋。
唐世勋亦是看到了曹亢。
只从曹亢那锐利的眼神,他就知道此人定是不好相与之辈。
然而,此时他还不知熊爷那边是否已经被于猛和严宽拿下。
必须要先缠住曹亢!
唐世勋见这院中有一个武器架,他赶紧冲过去抽了一杆长枪出来。
“山鼠!你找死!”
曹亢冷冷地盯着蓬头垢面的唐世勋,手中长枪毫不迟疑地刺了过去。
“哼!”
唐世勋眼疾手快,将曹亢的长枪格挡开后,猛刺向其面门。
曹亢亦是一声冷哼,沉着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数个回合。
唐世勋暗自心惊,这曹亢的枪法比他高明。
若非他以命搏命,恐怕真不是曹亢的对手。
前区已喧闹至极,男人的怒吼声和妇孺的哭泣尖叫声不绝于耳。
且前区不知被谁点了把大火,映得漆黑的天空一片火红。
“你是何人?”
曹亢惊疑不定地看着唐世勋,他已确定,此人定非山鼠!
虽然他心中焦急,但他之前已听到牛爷和熊爷已被斩首之话。
因此他之前不敢与唐世勋拼得两败俱伤,他还想着赶紧出去主持局面。
否则,大家数年的心血岂不毁于一旦?
然而若不解决这假山鼠,又如何出去?
曹亢暗暗发狠,老子便与你拼个两败俱伤!
“住手!”
正在曹亢也要以命搏命时,两个弓箭手站在院门口大吼。
是严宽和于猛。
两人举着弓,死死地锁住曹亢。
“严宽!你!”
曹亢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严宽。
“曹亢,莫要再顽抗了!”
这时,宋铨之走进院中负手而立,在他身后,跟着十余个起事的贼人。
“哈哈哈哈!”
曹亢仰头大笑,他将长枪随手扔掉,怅然一叹,转身便走进了自己的屋内。
他的四个铁杆兄弟顿时也颓然一叹,将武器一扔,不再抵抗。
大家都是明白人,宋夫子说的是莫要再顽抗,而不是要斩首。
大势已去,除了投降,还能怎样?
宋铨之身后的几个贼人立刻跑过去将门关上,并守在门口,严宽亦是提着弓箭守在院中。
而曹亢的四个铁杆兄弟亦是被绑缚双手关押。
唐世勋与宋铨之对视了一眼,两人带着其余人往前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