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啊!”
唐善智握着唐世勋的右手,激动地说道:“老夫已知晓何谓‘粮道’了!”
“哦?”
唐世勋脸上露出了笑意,忙做洗耳恭听状。
唐善智乐呵呵地将他听到的事儿娓娓道来。
由于他在这客栈里也待了好多日,许多人已是认得他。
话说有个姓李的老员外是从祁阳县逃难过来的,这李员外乃是东安县的望族李家的旁亲。
好在祁阳县距离东安县不远,李员外一家逃过来后倒是有许多余财,因此他们一家亦是住在如归客栈中。
由于李员外跟李家的当地宗亲关系很是不错,还结识了许多富贵人家,且他还入股了李家的好几门生意。
但倒霉的是,李员外住的是客栈的甲等房区域,昨日凌晨那把大火险些把他给烧死了去。
这一家子虽是逃了出来,但李员外的诸多金银财物和绫罗绸缎等物却是烧得所剩无几,李员外昨日已是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唐善智曾见过李员外跟地方望族的宗亲一同吃酒,猜想这李员外在当地颇有人缘,眼见李员外如此凄惨,昨晚老爷子便邀请李员外在客栈内的酒楼小酌几杯。
酒过三巡后,李员外与老爷子算是熟络了,于是便渐渐谈开了。
待到两位老人家已是快要喝醉,李员外笑着说他如今虽已无多少余财,但他入股了一笔好买卖,只需两三个月便会赚得盆满钵满。
唐善智自然不信,哪有如此好做的买卖?
李员外悄悄告诉唐善智,他跟着李家宗亲入股的乃是官兵的粮道运输!
不仅是粮食,黑土岭上的各种吃穿用度全都靠那粮道。
那些个军爷每日训练,这运输之事自然需要百姓们帮忙了不是?因此东安县的许多豪门望族都出力甚多,而这其中的利润自然也极为丰厚。
眼见唐善智依旧不置可否,喝醉了的李员外还悄悄透露,那个所谓的粮道,乃是由全州的越城岭通往黑土岭!
至于这粮道究竟是怎样,又能运输多少粮食?李员外就不得而知了。
但李员外很肯定地告诉唐善智,他入股的这笔买卖定会让他翻身,以后他定要好好款待唐善智云云。
唐世勋听罢后,惊得目瞪口呆。
他一仔细思索,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胡老蛮第一次去小狼山寨招安时,根本没提什么粮饷补偿之事。
而胡老蛮第二次去招安,小狼山寨已是由唐世勋和宋铨之当家做主,而胡老蛮拍着胸口说,黑土岭那边的粮食管够!
那时唐世勋就觉得很奇怪,因为胡老蛮说粮食是东安县的豪门望族送的,这显然极不合理。
原来黑土岭之所以不缺粮,是因全州那边由崇山峻岭间的秘密粮道输送而来,这就非常合理了。
毕竟,黑土岭上的明军正在集结,而献贼尚无余力围剿之。
假以时日,待到黑土岭的陈副总兵羽翼丰满,而全州的黄沙河关又能扛住献贼的攻关,献贼的前线大营和东安县城必会腹背受敌。
唐善智疑惑地看着唐世勋,笑问:“若一啊,你听到如此好消息,为何还愁眉苦脸的?”
“这消息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哎!”
唐世勋一声轻叹,摇首苦笑道:“那可是黑土岭上的救命粮道!然而这等紧要的秘密,就连那李员外都能知晓,试想这城里城外的豪门望族,又有多少人参与其中?这人一多,岂非嘴杂之?”
‘啪!’
唐善智闻言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老腿。
可不是嘛!他那浑浊的老眼中顿时满是忧色。
唐世勋轻轻地拍着老爷子那枯瘦苍老的手背,好生安慰了一番。
这件事太大了,即便他们二人守口如瓶又有何用?
唐善智可没有老糊涂,他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听了唐世勋所言,老爷子亦是明白,在崇山峻岭间运输粮食补给,那得多少人啊?随便一个祸害跑去告密,粮道便有可能被献贼截断不是?
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此事,着实非他们所能左右的。
随后,唐世勋将身上的几十两银子全交给了唐善智,让他在此继续交好那李员外等人,兴许还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而韩夫人的手下在这客栈中监视老爷子之事,唐世勋并未提及,想来韩夫人的手下也只是监视而已,若他将此事告诉老爷子,恐怕老爷子反而有了心理负担,不能本色表演。
唐世勋估摸着时间,已是快到午时了。
他不再逗留,起身告辞离去。
飞花巷。
按着昨日的记忆,唐世勋来到了韩夫人在此巷中的宅子。
他以韩夫人告诉他的暗号敲门之后,一个魁梧的汉子把门打开。
天井和正堂里站着好些个汉子,众人皆面无表情地看着唐世勋。
东厢房内。
韩夫人依旧趴在床上,看着易容进来的唐世勋,她揶揄道:“何方小贼,竟敢私闯本夫人的闺房?”
“何止敢闯进夫人的闺房?”
唐世勋嘴角挂着坏笑,直接坐着了床沿。
在韩夫人的娇声抗议中,他将薄被缓缓掀开,旋即皱眉问:“怎的不换药?血都渗到绑带上了!不是告诉你今早要换药吗?”
韩夫人的俏脸羞红至极,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一帮大男人在外边,让谁换?”
“哦!”
唐世勋故作恍然状,撇了撇嘴埋怨道:“我说你大清早的就叫人去找我,你莫不是把我当郎中了?”
他嘴上虽是抱怨之词,但已是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床沿。
韩夫人的俏脸愈发嫣红,她娇嗔道:“你这小贼好生无礼!不许看!”
“不看怎么帮你换药?”
唐世勋不禁白了韩夫人一眼,帮她将身上的绑带缓缓解开。
他可不管这韩夫人究竟有多高的地位,更何况,他的心理年龄都多少岁了?何等女人没见过?
韩夫人俏眉微蹙,强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她心里却是慌得厉害,她可从来没有让哪个臭男人如此轻薄过,这岂非是作茧自缚?
待瞥见唐世勋那目不斜视的清澈眼神,感受到他手上的稳健动作,她又感到很安心,同时隐隐有些好奇。
这韩夫人对自己的本钱可是信心十足,她不禁暗忖,这坏小子应当也就二十出头,为何定力会如此之好?
唐世勋可不知韩夫人在想何事,他仔细地为她上药,并问道:“是了,齐二春上午也派人去了丁记杂货铺,让我傍晚去找他。”
“嗯。”
韩夫人螓首微点,她收敛心神沉声道:“板爷已将此事告诉了奴家。”
唐世勋手上动作不禁一顿,板爷乃是韩夫人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之一。
昨日在这儿,韩夫人让他跟板爷见过面,那板爷也会易容之术,很精明的一个男子。
他好奇地问:“哦?板爷也知道了?那齐二春叫我过去是为了何事?”
韩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自然是运兵入城的事了。”
唐世勋闻言心头一凛。
怎的如此快便要运兵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