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即便在下有再大的宏愿,但如今南部防线的军心……”
唐世勋将他目前缺银少粮的困境娓娓道来。
江依柔仔细听罢后不禁气笑了,好你个唐世勋!原来是拐弯抹角地跟我要银子啊?
不过有了唐世勋之前的‘画饼’做铺垫,江依柔可是识大体的女子,孰轻孰重她自然懂得掂量。
不过她也苦笑着道出了自己的难处,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哪拿得出三十万两银子给唐世勋?
莫要看她这儿放着一百多万两银子,但这些可都是跟东安城和全州城的商人订购货物的货款。
虽说交易时间定在大年初八,但若是她从中拿出三十万两银子给唐世勋,届时如何填补这个窟窿?而且这些银子当中有九成都是秦家等各大豪门望族的不是?
唐世勋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旋即他问道,你抄了宋家那么多产业?那恐怕都不止三十万两银子吧?
江依柔不禁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止,可是宋家的产业除了宅子和铺面就是各类货物,虽说各间店铺等都有些银子,但那不得保证各间店面的正常运营?若是把现银都挪走了,还如何做生意?
何况,宋家的产业遍布永州府各州县,而江依柔只是抄了零陵城内的宋家产业而已,其他地方的实际上依旧在宋家手中。
而宋家的摊子铺得很宽,做的各类生意也很多,是以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很多。
因此宋家被抄之后,现银并不多,又或者说是宋宜璟留了一手,并未老实交代?
唐世勋皱眉问道,那许家的产业呢?
这许家的产业已是被唐世勋和秦家给瓜分,而唐世勋自是让江依柔来打理他的那一份。
江依柔幽幽一叹,许家最先是由秦大人的儿子秦五和私生子邱大强带人去抄家,而后是齐大坚带兵抄了许家的祖宅。
要说许家明面上的产业,大家都一清二楚,但手底下还有哪些秘密,则只有审问许家直系男丁的齐大坚才知晓了。
更让江依柔无奈的是,秦五和邱大强在抄家时已把金银财宝等洗劫一空,到最后与江依柔核对时,除了宅子铺面,竟只有不足十万两银子。
因此,江依柔只是帮唐世勋多争取了一些铺面和宅子,包括这潇湘客栈与酒楼等以‘潇湘’命名的产业。
唐世勋轻哦了一声,又问,那如果是卖一些产业去呢?
江依柔摇头苦笑,耐心地解释道,如今这零陵城内外有实力的商人们都加入了商会,大家都在想着跟东安城那边的商贸诸事。
这个时候卖店面可不是好选择,不仅价钱低,而且商人们都在筹银子等着做买卖不是?哪有那许多余钱去盘店?
唐世勋挠头不已,他接着问道,那你和汉帮潇湘堂的生意呢?
江依柔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递给他看,并解释道,正如公子您所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是?她要做的都是长期盈利的稳当行业,比方说木材生意和开‘千金马骨汤馆’等等,但短期内哪能见到多少成效?
何况,那木材生意的中转站不是被广西狼兵给毁了吗?不仅木料没运回来,反倒死了不少人,这笔买卖江依柔不仅亏了银子,还倒贴了不少抚恤金出去哩!
唐世勋自是没有去翻江依柔的账本,他已是听得郁闷至极,于是他皱眉道:“我知道大家都有难处,你就说能帮我凑多少银子吧!”
江依柔幽幽一叹:“公子,奴家可以先凑十万两银子给你。”
“十万两?不够不够!”
唐世勋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我不管,你先帮我凑二十万两,明天就给我!大年初五之前再帮我凑一批粮草和十万两银子!”
“你!”
江依柔不禁娇嗔道:“哪有这么赖皮的!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唐世勋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强人所难,我岂会白要你的银子?南边的门滩、富家桥、五里牌和泷泊镇等地如今可都是我的地盘!你想要哪间铺面自己去挑,年后与道州之间的水运贸易,你岂非占得先机?”
“这话虽在理,但却难以解公子你的燃眉之急不是?”
江依柔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无奈之色,苦笑着解释道,谁都知道在以往的太平年月,零陵城至道州的潇水之上的确是商贸发达。
但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富家桥等地已在唐世勋的掌控之下,但富家桥以东的黄田铺等地可全都在官兵手中,谁知唐世勋的军队能否守得住?
若是道州申家军的战船和商船都能畅通无阻地过来,零陵城的商人们才会放心不少,届时他们或许才会考虑去富家桥等地开展商贸活动。
江依柔随即指出,她深知零陵商会的那帮豪商们是何心思,不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哪怕她把富家桥等地如今的形势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毕竟距离如此之近,谁还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若是富家桥防线又被官兵反攻,无论唐世勋的军队守不守得住,但商人们又岂敢冒风险在这等时候过去发展?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哪怕有胆大的商人去富家桥等地,唐世勋难道还好意思先收人家的租金?而他又能收多少租金?这对于他的军队所需的大量钱粮而言,当真是没甚意义,何况他还要得如此紧急不是?
唐世勋听罢陷入了沉思,他自然知道江依柔所言非虚。
若将心比心的想,换做他是商人,也必然会有这等顾虑。
江依柔瞥见唐世勋眉宇间的愁色,她柔声安慰道:“公子,奴家会跟梁堂主和张副堂主商议此事,我们会以汉帮潇湘堂的名义去富家桥等地开展商贸,也算是先抢占商机了,不过这前期投入的银子不会太多,且需要时间筹备,还望公子谅解。”
“嗯。”
唐世勋微微颔首,他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沉声问道:“你认为还有何法子可以尽快筹集银子?”
“哎!”
江依柔的眉宇间亦满是愁色,她苦笑道:“要说来钱快,抄家、劫掠或是偷盗等无本买卖自是最快,但公子您才刚抄了许家和宋家多久?再行抄家之事岂非闹得人心惶惶?放高利贷倒是收益丰厚,但却需先出本钱,且远水解不了近渴,或者,公子您派人去劫秦家的银库?”
“劫秦家?亏你想得出来!”
唐世勋不禁白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恨秦九,但如今哪能去动秦家?”
江依柔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黯色。
即便她恨不得生啖秦九之肉,以报秦九杀她孩儿之仇,但她当然也知道如今的秦家不能动。
唐世勋这时却突然鹰目一亮,激动地拍了拍桌子道:“有了!”
江依柔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埋怨道:“莫要突然拍桌子嘛!魂儿都给你吓……你,你为何坐过来?”
她见唐世勋竟是一脸激动地起身坐到了她身旁,且还突然攀着她的香肩,她不禁心头一跳,公子这是要作甚?他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唐世勋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如此唐突的举动,他兴奋地说道:“你适才说‘放高利贷收益丰厚’,这话让我想到了个好路子!”
“好路子?”
江依柔不禁俏眉微蹙:“奴家不是说了么?远水解不了近渴哩!你放贷还得先出银子,即便人家还利息也得拟定期限不是?你总不可能借出去三五天就让人家还钱吧?”
“你呀!”
唐世勋不禁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际:“亏你还做这么大的生意,脑子怎么突然不转了?我不放贷,我是去借贷!这岂不是来钱快?”
“啊?你莫不是疯了?”
江依柔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她已是没空去理会唐世勋的‘亲昵举动’,娇声惊呼道:“借贷?如今可是比太平年月的‘九出十三归’更可怕!你可知道秦五他们都敢放九出十五归甚至更高!多少百姓被他们逼得妻离子散?何况你可是如日中天的唐夫子!怎可拉下脸面去找人借贷?”
她说到这儿神色剧变,似乎她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脸肉疼地沉声道:“的确,去借贷的确来钱快!这样吧,奴家就以自己的信誉去担保,帮你去借二十万两银子!”
“不不不。”
唐世勋摇首一笑,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才借二十万两怎够?起码要五十万两嘛!”
“你!”
江依柔惊得一把甩开唐世勋的手臂,跳将起来骂道:“五十万两?你可知这一个月得多少利息?你还不如杀了奴家算了!”
“呃?”
唐世勋闻言一愣,这才惊觉自己适才太过激动,怎么攀着这小娘皮说话了?
眼见江依柔那俏目圆睁的气恼模样,他和气地笑道:“依柔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想讹你,来来来,先坐下,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不坐!”
江依柔越想越是委屈,她都愿意帮他担保借贷二十万两银子了不是?这混蛋竟还不满足,居然要借五十万两?那利息都能把她压垮不是?
等等!莫非他是想仗着自己是军头去吃白食?那岂非是明摆着要讹人么?
想及此,江依柔的眸子里不禁划过一抹失望之色,若是唐世勋真要以借贷的名义吃白食,那他‘唐夫子’的名声岂非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