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来了,快请进吧。”
从屋内走来一个薛绵熟悉的人,正是之前在凌逸尘房间里和她说过话的保镖。
薛绵边套好鞋套边战战兢兢进来,心里直打鼓:她昨晚可什么都没有和警察说,现在见面,不会是想灭口吧?
保镖领着薛绵来到厨房,水槽堆放着一些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厨房用具,料理台有很多被使用还没有清理过的痕迹,还有一看就知道很昂贵的食材。
“薛小姐,麻烦你在30分钟内做出三道食物,必须包含主食和相应的配菜。”保镖微笑出声,说出了对之前厨师一样的要求。
三十分钟?三道菜?薛绵有些惊讶,水平要求这么严格的吗?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试都不试,直接走吧。
她将包包放在远离水源的台面上,开始洗手。
凌逸尘的这间独栋江景房,是开放式厨房设计。
她微微抬眼,就能看见坐在客厅红色沙发上的凌逸尘,宛如绸缎盒里精心呵护的白玉。
他兴趣缺缺,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
薛绵不知道怎么就联想到了白天呼呼睡觉,夜晚精神十足的猫咪。
不过猫咪比他可爱、讨喜多了,还毛绒绒的。
薛绵再看看他面前茶几的摆盘,说是一顿高级晚宴都不为过。
正中心是一道龙虾刺身,虾头虾尾摆放气势十足,下面还有一层冰渣铺着,饭店里没有四位数,恐怕绝对见不到这道菜。
薛绵赶紧收回心神,她要和这种级别的厨师竞争吗?
不敢再看,她怕自己再看,连切个葱姜蒜都要自惭形秽。
她不知道,这道菜,用的是今早才空运过来的新西兰岩龙虾,做出这道菜的,是已经有三十多年厨师经验的老厨师长。
而凌逸尘伸出筷子,只挑了一片薄能透色的虾肉,便再也没动过。
如果知道,她怕是真的就提着包包走了。
虽然薛绵在网站上筛选条件是兼职,但雇主方勾选的条件是兼职全职都ok,并且工资确实高,所以会出现大神级别的竞争对手想做长期,也不足为奇。
她有何才能,能觉得自己比得过大师?不如节约时间,看看其他兼职。
洗完手后,薛绵开始仔仔细细洗葱。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问站在旁边的保镖:“请问有什么忌口,不吃的,或者是特别的偏好?”
保镖摇摇头:“没有,薛小姐随意发挥,如果还缺什么,请尽快告知。”
他家少爷,说挑剔吧,确实挑剔,不管多金贵的菜,他要是不满意,只尝一口,就绝不会再动,哪怕别无选择;但说不挑剔吧,也算不挑剔,他真的可以不要任何配菜,毫无难度的吃下两碗白米饭。
可是他心疼呀,怎么能让少爷光吃白米饭呢?
不过他和阿启能给少爷挡刀挡枪,甚至捏绣花针缝补打斗后的衣服都没问题,唯独握起锅铲,就变成了傻大愣子。
现在他瞧着薛绵熟练切着配料,像是个会做饭的,不由得点点头。
薛绵那点简历,和前面应聘的人比起来,完全不值一看。
可如果她能合少爷心意留下来,至少在这个厨师面前,少爷不用坐轮椅装残,肯定更自在。
薛绵,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呀。
这股热烈的期盼,薛绵并没有接收到。
她打开橱柜,发现盐、油、胡椒粉等基础调味品,包装全是英文。
语言障碍到难不倒她,只是不同品牌的同类调味品,还是会有味道上的差异。
不是她熟悉的品牌,在分量的把握上,也要作出相应调整才行。
她已经想好做什么了,那些一看就高级又难处理的食材,她碰都不碰。
只能挑选她熟悉且简单,能在30分钟内完成的菜。
一盘土豆丝,一盘青椒炒肉和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和前面的大师们比起来,确实寒酸。
可她会的也只有家常菜。
至于为什么用面,而不是饭,因为她最有自信的就是西红柿鸡蛋面,哪怕明显用饭,会和前两个菜更搭。
薛绵炒菜时,每一次调味,她都会亲口尝,果然这个外国品牌的盐,味道比国内淡,她认真仔细地调整每一次用量。
三十分钟一到,薛绵的三道食物摆放到凌逸尘的面前。
之前的龙虾拼盘,不知道被撤哪儿去了,现在换成薛绵的菜,下面的黑晶茶几,也瞬间显得便宜了几分。
保镖将筷子递给凌逸尘:“少爷,少爷,来尝尝这个菜。”
凌逸尘悠悠转醒,看见面前又是三道菜,目光带着审视,移移眼神,睨了一眼富叔。
富叔已年近四十,虽然是保镖,但在日常方面,对凌逸尘总有一种哄小孩的态度:“就尝尝,少爷,我保证,这是今天最后一位厨师。”
凌逸尘没接,悠然散漫转头,才发现茶几后站着的人是薛绵。
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眸,薛绵有些紧张地攥住裙摆,这可是马上要品尝他菜品的人,现在这一刻,和她查高考成绩的感觉差不多。
薛绵打招呼,语气尽量自然:“哈哈,又见面了,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凌逸尘不说话,直直望着她的眼睛,还是很大,很湿润,只是今天的眼睛,显得雾气迷蒙。
他的目光没有半分偏移,数秒的寂静后,右手向富叔跟前偏移,手心缓缓摊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竟比白玉筷,还要素上几分。
凌逸尘握住筷子后,身子微微下弯,鸦羽长睫,在眼下投落小小一片暗影。
他挑起一根土豆丝,送入口中。
看不出满意与否。
下一筷落在了青椒炒肉上,夹起一小片肉,慢慢咀嚼。
然后,将筷子轻巧放下,连面都懒得尝。
任谁都看出了,他不满意。
薛绵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他看向一口没动的西红柿鸡蛋面,对她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特殊的一道食物,但接受它的人,却尝都不想尝。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颤,或许会自取其辱:“面……还有面,能请你尝一尝吗?”
她的头埋了下去,凌逸尘看不见她的眼睛。
富叔察觉到薛绵周身被伤感笼罩,也忍不住劝到:“要不尝尝?我看小姑娘做的挺用心的。”
凌逸尘敛了敛眉眼,不好吃就是不好吃,跟用没用心有什么关系?
偏了偏头再看看薛绵,她一动不动,但显然正在难过。
好麻烦。
凌逸尘面无表情挑起几根面条,微微低头。
面条入口,他握筷的手一顿。
薛绵和富叔的心也被紧紧一捏。
不知过了多久,凌逸尘一点一点将面条吸入。
薛绵总算不再悬着一颗心,呼出一口气。
但立刻又被狠狠摔下。
凌逸尘抬头,眼神冷冷,一言不发,而后闭上眼,双腿交叠,横躺在沙发上,再也不看茶几上的食物一眼。
富叔也不敢再帮薛绵说话,他了解少爷,刚刚恐怕只是碍于餐桌礼仪,纠结咬断面条,算不算吐出食物。
“不好意思啊,薛小姐,请你离开。”富叔心里自然是少爷更重要,转身准备去拿毛毯盖上。
却听见背后传来“咚”一声。
薛绵毫无预兆地倒在地板上。
富叔一惊,不是吧,这算是新型碰瓷吗?
他走过去,薛绵面色看不出什么大碍,他很是头痛:“薛小姐,没必要这样吧……”
说着他瞳孔骤然一缩,眼尖地察觉薛绵微微张着唇,口鼻一起呼吸。
他伸手一探额头,直呼不好:“少爷!她好像在发烧!”
富叔回头,发现凌逸尘虽然身体未动,视线却一直落在薛绵脸上。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关切担心,吐出的字眼透着些薄凉:“叫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