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土匪悄悄藏在旁边,就这么闷不吭声地看。
除了赵驰纵跟吃得正香的龙崽崽,都察觉到了。
可傅应绝没说话,他们便也装作不知。
就这么整整三日,前头的马车一摇,他们骑着马就远远地追。
“老大,不去找……找小老大,跟着好像个贼。”
老大一巴掌扇在他头上,“你懂个屁!我们要讲策略,策略!这么上去她爹就给我们几个轰死了!”
“哦哦,还是还是,老老老大聪明!”
一个老大,一个小老大。
老大愁得眉毛头发都掉了,还是没找着机会上去套近乎。
几人也看出来了,小老大她爹对她是千依百顺的,只要解决了小老大,她爹那处不是问题。
前日倒是找着个好机会。
本是揪着了小孩儿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跑出去玩,想上去吹吹耳旁风,骗骗同情。
可谁知——
颠颠跑着的小孩儿下一瞬就被根藤蔓绊倒在地,几人手忙脚乱准备现身去扶。
却见她自己一骨碌爬起来了,气得在原地直打转,眼泪包都包不住。
嘴里喊着几句委屈又气愤的“小梨子收拾,小梨子收拾!”
而后一言不合,埋着脑袋就往藤蔓缠身的大树上撞!
那可是脑袋!
这不得干个头顶开花!
眼见着就要撞上了,几人连忙要上前阻止,可——
那树“嘭”地一下就——
应声倒了……
倒了!
参天大树!
被小孩儿拿头撞倒了!
几人张大了嘴,将要脱口而出的“小心”卡在嗓子眼。
看着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树,还有捏着小拳头,梗着脖子直直站立的小孩儿,都是心底齐齐一凉。
而后灰溜溜抱头鼠窜,哪里还敢上前去。
此事虽说吓人,但傅锦梨那形象在几人眼里更高大了,甚至是超越了傅应绝对几人的压迫感。
连称呼都改了,别人还未同意呢,小老大都叫上了。
但其实,几人的小老大那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也没讨着好。
后知后觉抱着自己的小脑袋,哭得眼睛都红了。
一小只,边哭边走,找着她爹抱着哄了一整日。
小老大她爹更是恐怖,提着剑抱着孩子将那树劈得是稀碎不已。
几人说得热闹,一时也忘了收敛隐蔽,待回过神来时,一低头——
“土匪,在干森么~”
傅锦梨今日穿着嫩黄色的小袄,手里提着根棍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笑眯眯地仰着小脑袋看几人。
“米有钱钱啦?”
小棍子比她还长些,胖手捏着费力,摇摇晃晃地,不知下一瞬又要戳往何处。
瞧着吓人。
土匪忙后退几步,咽咽口水。
“小……小老大。”
“唔?”小孩儿歪头,而后晃着小脑袋,“不是呀,是小蔚老大,不是小老大~”
老大悄悄瞅了眼不远处的马车,车旁的人都背对着这处。
这可是天助他也!
他酝酿了下表情,一张黑脸笑成朵花。
蹲下去,悄声哄着,“好好好不是。”
他小意地顺着,话语一转,“我们是土匪,您知道的吧。”
“小梨子知道~”
“那你可知我们土匪平日里打家劫舍,如何威风的吗?”
“不知道呀!”
老大嘿嘿一笑,张口就编,“那可了不得,我手底下成百上千个小喽啰,一挥手那是千呼百应。”
“占山为王,拦道就劫,叫附近闻风丧胆,坐拥珠宝无数,天天睡在金堆子里,名声说出去可是响当当!”
说得不可谓不浮夸,另外几人尴尬地扯了扯自己漏风的裤腿,往后藏了藏挂在腰间的半个窝头。
小声嘀咕着,“老大这般骗小老大,到时候……”
到时候真到寨子了,瞧见那副光景,可如何交代。
他们此刻忧虑,却挡不住傅锦梨听得入神。
甚至是深信不疑,双目放光,小奶音学着他悄声道,“好威风呀,威风~”
“小梨子是铃铛,也要响当当~”
老大见有戏,继续诱惑着,说得是口干舌燥,天花乱坠。
最后道一句,“只要你当了我们小老大,别说我手底下那堆人,就是我这个当大哥的,都得听你的!”
“在我们黑虎寨横着走!”
换个人或许不信。
可偏偏是傅锦梨啊,防人之心忽上忽下,见着好奇的恨不得底裤儿都给人盯着扒下来。
她小脸兴奋,“好!老大,小梨子小老大!”
没当过小老大,但是当过小蔚老大,该是同那一样的,保护小蔚!
***
傅锦梨今日回来得格外早。
赵驰纵被傅应绝盯着拳都没打两套,她小嘴巴远远地喊着“爹爹”就跑进了视线里。
小孩儿还是那个小孩儿,刨土挥棍耍得灰头土脸地。
就是——
傅应绝眉头折起,视线掠过跟了自己一行几日,此刻理直气壮现身的几个土匪。
“爹爹,小梨子老大了~”
小孩儿喜滋滋地同他分享,介绍自己新收的几个小弟。
傅应绝一边应,一边又揭开眼看后头几人。
几人皆是一僵,又陡然气弱下来,腰都塌了。
怕的。
傅应绝收回眼,抱好孩子,温和一笑。
语气淡如风,“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土匪忙不迭笑道,“是是是,定然是,定然要给二当家一个解释。”
傅·二当家·应绝:?
此刻赵驰纵也收了势靠过来,纳闷问,“这么咋了。”
土匪立马又朝着他弯腰赔笑,“三当家也莫急,小的,小的慢慢道来。”
赵驰纵:?
两人都懵,唯有小胖丫头骄傲地拍了胸脯,“小梨子是大一呀~”
“爹爹小二!”
————
后头便是几人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这段时日的遭遇。
有演的成分,但更多是声声泣血,真情实感。
“淮川外头土匪比百姓还多啊!我原先是黑虎寨的大当家,只因半月前说是外地办了个什么绿林酒,广邀各路英雄好汉,都在我们附近土匪窝传开了!”
“我们虽是匪,却是干劫富济贫的义事,我一合计,这不就是请的我们吗?于是我带着几个兄弟骑着马连夜赶路到了此地。”
他说着,义愤填膺,“谁知是外头瞎传的歪话!哪里有什么绿林宴,狗屁都无啊!”
越想越气,一旁的结巴马上接话,“可可——可不!”
“被骗骗骗——还不算!半半半路遇遇见,遇见土匪给给——给哥几个,打打打——劫一空啊!”
说到此,赵驰纵呆住,”你们不是土匪吗?还叫别人给劫了。”
结巴立马就闭嘴了,几人哑巴了一样,低头的低头,薅头发的薅头发。
沉默着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