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叫他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傅应绝一嗤,心头慢慢涌上不耐,忽觉得那东西也是无趣至极
干脆换了个句话问,“月弯弯。”
“龙侍……龙侍……”
白堕唤两声,重得若有千斤的头一抬,迷瞪地看向月弯弯。
“……便是代价!”
“蕴养祥瑞,因难……难存于世而得,得能者护……”
月弯弯是龙脉里头小龙珠身旁的侍守。
之一。
时间线很简单。
傅应绝登基再算上今年,已将近七载。
头两年都不太稳妥,不光是大启不稳妥,别国也有些动荡。
但五年前一场大洪灾,毁天灭地一般,以人力不可挡之势南下!
可妙就妙在这恶水冲了龙脉,由龙脉腹地径走!
又从里头带走了些东西。
那东西顺着洪流一路南下,一直到淮川境内。
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本该是势不可挡的洪灾,戛然而止,乖乖褪去。
在潮褪的那一刻,天地间似有什么东西碎裂,随着清脆的一声鸣唤,淮川以北的原野间落入一道灵光,以南的宅院里同样隐入了一道灵光。
“侍守挡灾……裂而得骈,入……入世温……温养。”
这便是白堕在月弯弯身上看到的所有。
他看见天灾,看见侍守顺流而下,于此处化身挡灾。
可只能看见表层,其后的深意,他再窥不得。
傅应绝久久无言。
很玄妙。
但不难接受。
毕竟自家龙崽来得本就不合常理。
白堕口中的祥瑞,说得该就是傅锦梨。
至于身后人……
他眼中的暗色带着空山新雨都化不开浇不灭的烬然,心头也莫名地燥起来。
又道,“她呢。”
傅应绝下颌微抬,示意向娇娇俏俏站着,但装扮过于粗狂的傅锦梨。
白堕又扭头看去,还没看几眼,瞳仁就像是被针尖一刺,痛极。
他赶紧捂住,又流露出本性里的吊儿郎当来,“瞎了,瞎了,嗝~给和尚……和尚戳瞎了……”
傅锦梨脚尖悄悄翘翘,胶着小手站得规规矩矩
白堕关是看上几眼,就得此罚。
看不得。
有些东西看不透,更看不得。
傅应绝看这状况,当即了然。
看不清,看不得,反而好。
问道,“可有妨害。”
可有妨害。
当然不是在关心白堕。
白堕就算是醉得厉害,也不会有这错觉,当然晓得是问刚才所说那些,对傅锦梨可有什么影响。
昏昏然道,“谁……谁敢妨害于她。”
这便是没有了。
傅应绝总算是情绪好了些,只要伤不到,碍不着,自然就没什么事了。
“龙侍一分为二。”
傅应绝一点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拍拍手站起来,低声问,“另一个是谁。”
没什么别的想法。
既然是生而守护祥瑞的,自然要待在该待的地方。
白堕摇头,“看不出……看不出……只知淮川以南为……山远府,龙侍独寡早夭之相……是为移花接接接木,朽枝复春……”
山远。
傅应绝略一沉吟,不过稍许,脑中就已经将有关这一地的所有信息都过滤一遍。
他这个帝王算得上称职。
大启边边角角,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圈圈层层筛查下来——
傅应绝难得意外。
长眉微挑,看向仰着张胖脸安静瞧热闹的傅锦梨,神色不由古怪起来。
傅锦梨歪头,揣着手很是茫然,“爹爹?”
不懂怎么看小光头,看着看着变成看小梨子了。
一副呆瓜样。
这是祥瑞?
傅应绝都不敢厚脸皮去认。
不过这胖丫头运道确实好,误打误撞还真叫她将自己流落在外头的俩打下手的找了回来。
“山远知府丁至。”
傅应绝道,语速平平,“五年前,洪灾后,遭山匪,留独女丁雅言。”
傅应绝不是他家傻闺女儿,再说他脑袋瓜不好也坐不上这位置。
淮川一南一北。
行云岗,山远府。
前者是山野之中的月弯弯,后者是浴血为亡的丁雅言。
恰恰都应了那句独寡。
至于早夭……
月弯弯不过襁褓,挨饿受冻几宿,谁知道当时是断气了没。
丁雅言亦然。
山匪歹毒,焉能留得活口,那夜都死了个干净,也没人再知晓详细经过。
遇水绝处得逢生,侍灵入体,才谓之移花接木,朽枝复生。
傅应绝敏锐,但仅是他自己。
可惜得了个尚好迟钝的大闺女。
胖丫头呆头鹅一样,鼓着小脸问,“猫猫!爹爹叫猫猫干什么~”
傅应绝同她说也说不明白。
只看向月弯弯,问,“都听懂了?”
傅锦梨抬着胖脸凑上来,“米有,小梨子有一点点。”
傅应绝没搭理她。
至于月弯弯,她嘴唇有些发白。
她知道不凡,却不知道里头竟是这样叫人撼然。
“大当家是……是……”
傅应绝挪眼好整以暇地看她。
月弯弯识时务地没有说出后头的东西,只暗暗攥紧手心,使劲点了下头,“听懂了。”
这屋子里除了月弯弯,剩下的便是死都不会叫人撬开口半分。
更何况西山时傅锦梨化龙,隐龙卫跟着的一众也看得清楚明白。
这也是傅应绝敢明目张胆,众目睽睽审问的原因。
现在看唯一的变数也知晓了闭嘴,他还算是满意。
“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傅锦梨歪上来接嘴,“有~猫猫没有在呀,爹爹找她干啥呀。”
呆头呆脑地,还非得凑热闹。
傅应绝装作听不见,又问了遍月弯弯。
傅锦梨便是再迟钝,也瞧出来不对劲了。
胖丫头满脸错愕,气得直哼,“爹爹造反!不理我啦~不理乖乖离家出走!”
团一团,又抱着手背过身去。
气鼓鼓。
一戳就要两眼一红,冒小珍珠。
矮冬瓜犟得站在他身旁,毛茸茸的脑袋瓜都透着憋闷。
但脚下生根一样一动不动。
这是要等人来哄,还有商量的余地。
傅应绝都摸得门清。
要是真气狠了,这气性大的早就一锤头将门板砸飞,哼哼唧唧地跑了。
傅应绝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算是无声妥协。
几下之后。
上一瞬还倔强的胖丫头,那绷直的背影就渐渐软趴下来,顺势歪栽在他腿上靠站着,只是小身子仍旧不转过来。
还气的,这样子起码得两块糕糕。
月弯弯在父女俩一番互动的间隙,也思考了许多。
在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我想见见她。”
见谁,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