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安手一顿,颤着睫,轻声问她。
“陛下这般好,你这么喜欢吗。”
这是落安第二次问她对傅应绝的喜欢了。
第一次时,小龙崽子极抵触,还生了他一晚上的气。
现在的小龙崽子则十分有力地告诉他——
”喜欢!最最喜欢爹爹!”
可是瞧见落安神情似是有异,笑还是在笑,只是眼中还是淡了些。
傅锦梨忽地心口闷闷。
鬼使神差地,也说了一句,“夫子,也喜欢,夫子辛苦吗,辛苦小梨子也乖乖读书,帮夫子揍小蔚~”
落安笑意一僵,只觉得心口乏涩。
小龙崽子像团火,十分热烈直白,一把就能燎原。
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但总能将人打得五迷三道。
倏尔,又问他,“为何也喜欢我,那日不是不接夫子了吗。”
落安觉得他也该理理心绪了。
活了这许多年了,竟一朝叫小孩儿乱了心际。
落安是这世间最最不该对傅锦梨心软之人,可耐不住有些缘由,时时刻刻都能被她牵着心走。
原本他只以为是本能,大都忽视,只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他是枯竭的。
可傅锦梨,生来就是向荣葳蕤。
他对这世间大多漠视,他本以为对着傅锦梨也会一样。
可事实证明了,他们俩之间,早从天地存在伊始就注定了不能漠然以对。
她一见他就说喜欢。
后来落安有意疏远,小孩儿亦步亦趋,怎么都赶不走。
她满心以为夫子是不喜欢自己的小锦囊,便险些掀翻了皇宫。
最后宝贝一样送了他一颗小珠子。
一点一点,慢慢侵占。
落安垂眸看她,眼底深似渊域。
似是要一心求个答案,他又问:“他是你爹爹,夫子,只是......”
“不是!”还不等他说完,傅锦梨就抢了话。
她使劲地摆两下头,焦急起来。
这时候气自己嘴巴笨了,脑袋里边有好多好多东西说不出来。
都快急哭了。
“我见过夫子了,夫子不是夫子,是我——”
傅锦梨仰着脸,小手抓在一处。
落安现在情绪似是不对劲,她觉得她该说点什么东西。
好像不说,不说就是......小落要走了。
“我这里砰砰,小梨子这里砰砰!”她按着自己的胸膛。
越乱,她反而越安静下来。
傅应绝曾说过的,着急了不要忙着结结巴巴,要慢慢地,要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说。
那样才不会显得仓促,才会叫人信服。
于是她攥紧小拳头,努力扯平了舌头。
“夫子是我心里,喜欢,爹爹也是,我觉得夫子是,要在我身边的,好像好久好久,当小鸡蛋的时候,就要在的。”
“可是我笨笨,不认识路了,好像找了好久好久,就找到了爹爹。”
她当着小龙蛋的时候,甚至还是颗小珠子的时候,迷迷糊糊地。
记得不太清了。
可落安听懂了。
她说,她找了许久许久,没有找到,她找的是什么呢。
落安想,他或许知道了。
那些压在眉梢得郁气跟惑然,都慢慢散去了。
三言两语,能把人心揉得稀巴烂,是傅锦梨的好本事。
忽然地。
就释然了。
也不晓得自己这段日子到底是在拧巴什么。
他骗自己是逢场作戏的,是要不落人把柄。
可唯有他自己晓得,只有在靠近小龙崽子的时候,才像是活过。
他们之间,本就是斩不断的羁绊。
小龙崽子在这儿也活得十分好,百官爱戴,父亲疼宠。
她还说:“爹爹辛苦,我不高兴,小落也辛苦,小梨子也不高兴。”
爹爹跟小落。
“若是……”落安有些艰难地问了个明晓得答案的问题。
“若有一日,你会跟的我离开吗,离开你爹爹。”
“离开?”傅锦梨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是爹爹的孩子,爹爹说,小孩子不能离开父母。
她原先靠着落安的身子慢慢直起来,十分缓慢地摇头。
眼睛亮得发光,坚定不移。
”不可以,小梨子不可以离开爹爹。”
她执拗地看着落安。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睛就这么对视,一个懵懵懂懂,一个温柔似水。
两相僵住。
那双温柔的眼中,瞧着总有些难过与忧然。
可没等傅锦梨去问,眼前就是一黑。
是落安先受不住,手掌轻柔覆在她的小脸上。
手上皮肤白,是不太健康的那种白,能见着底下潺潺的血管。
傅锦梨的一双眼睛被他挡住。
脸上先是一凉,那手掌跟冰碴子似地。
胖丫头站好,揪着小手。
小刷子一样的长睫在手心扫了一下。
晓得落安不想叫她瞧,就算已然看不见了,也会傻乎乎地闭上了眼睛。
很乖。
落安眼底灿光一闪而过,藏掩不住的金光。
一闪而逝的慈悲相。
他缓缓地阖上眼,金光便被收敛干净。
手上没有挪开。
过了许久,久到傅锦梨都快闭眼眯着了。
他才沙着嗓子,轻声道:
“嗯,知道了。”
不离开,就不离开吧。
终归是有法子的……
————
在傅锦梨子跟月弯弯不在的间隙,小伙伴商量件大事。
并在下学后勾肩搭背地走了。
赵驰纵更是卸了条凳子腿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