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皇城。
“让让。“傅应绝目不斜视,不染纤尘的靴子踢了踢地上的小胖团。
胖团子软乎乎,四肢大开,短手短脚,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上。
白胖的小脸上一丝红晕,粉扑扑地。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傅锦梨眨了眨眼,温吞地”嗷~”了一声。
然后迅速地一翻滚,面朝下,双手撑地利索地爬了起来。
胖团子俏生生地站着望他。
“多谢。”傅应绝礼貌地颔首,而后抬脚从她方才躺的位置踩过去。
他一走,傅锦梨又躺了下去。
连位置都未挪动,原模原样地,像只小布娃娃一样躺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睛不时眨一下。
宫殿很大,她往地上一板,很难注意到。
傅应绝来来回回地不知在殿内忙什么,偶尔就会路过她,然后礼貌地说一声让让,甚至有时都无视,一脚跨过去。
”爹爹。”
小孩儿一扭脑袋,冷不丁喊了一声。
“说。”傅应绝话语短促。
“小梨子耕地,我是大青牛~”
爹爹动作滞了一瞬,紧接着跟没听见似的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忙。
傅锦梨将小胖手“啪”地一下抱在小肚子上,胖脸蛋肉嘟嘟。
她想了想,又站了起来。
一直走到傅应绝身边,又“啪”地一下躺到地上。
傅应绝:......
傅应绝正站拿着架子上的一本古籍,听见声音他垂眸看。
脚边已经躺了只胖娃娃。
胖娃娃无辜两只手打开,是很敬业的撒泼耍赖姿势,奈何只学到了皮毛,躺着就不知道干啥了,只会睁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望来。
一见傅应绝就是一句:“爹爹,我是大青牛。”
傅应绝:........
“......”
“......起来。”
傅锦梨小幅度缓慢地摇着头,拒绝,“爹爹,我是牛~”
“你是王八犊子。”傅应绝冷眼。
小王八生来就是要折腾他的,就这地板,她已经躺了有一会儿了,只因傅应绝没合了她的意,就开始无声反抗。
“王八,当大牛啊~”
她想去当牛。
傅应绝说不通。
又直起腰来,面无表情地走开,却不想,衣裳被那小团子揪住。
他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
傅锦梨躺在地上不好发力,竟是这么直直被拖着动了起来。
像张小抹布,在地上丝滑地开擦。
傅应绝还不敢往边角走,只敢在空旷的地界走动,怕一个不小心将这呆瓜撞成傻蛋。
“爹爹。”傅锦梨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好,手不放开,偶尔支起小脑袋来瞅一眼。
瞅一眼,又躺回去。
只是心里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小蔚跟小粽子教的法子不好用。
不是说了,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撒泼,有什么爹爹都是能答应的。
为什么她的爹爹不按说的演。
小梨子躺累累了。
殿内就父女两人,安静得很,只有隐约衣料摩擦跟脚步挪动的声音,伴随着几句奶呼呼的“爹爹”。
难得的沉默。
可是傅锦梨耍赖,却苦了傅应绝。
被拽着,坐也坐不成,硬生生在殿内走动了快小半个时辰。
僵持不下,傅锦梨都快躺睡着了。
终于——
傅应绝沉沉呼出一口气,忍无可忍地将人提溜了起来。
差点眯着的奶娃娃立马睁大眼睛,又精神了,笑脸才一扬起来,就迎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拖得好。”傅应绝冷笑,“亏得你,今日殿内都不用打扫。”
“辛苦了,明日学也别上,捡张破布往身上一挂,咱爷俩大街上擦地去吧。”
“多挣几两,也好抵了您老人家的工钱。”
气啊,怎么不气。
油盐不进的小团子,犟起来是真栓不住。
好说歹说要去当大青牛。
爹爹就不用去了,她一个人能耕二亩地。
“爹爹,小梨子擦地,擦地能当大青牛哇。”
小孩儿不知他话里的冷嘲热讽,只是温软地笑起来,说话却能气死个人,对自己的想法十分执着。
至于为何要当牛呢,盖因在她生辰之前,有早秋收。
还有一旬半。
春有耕,秋有收,为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历来就有皇家亲自参与耕作的规矩。
傅氏皇族出一血亲代表皇室,领着他的文武朝臣们,于城外农庄切身上手三日。
当然,多数只是仪式到了就行,做做样子罢了。
春耕时两人还在外头打仗呢,傅应绝都快忘了这一茬了,要不是今日傅锦梨提起,秋收礼也不见得会被他想起来。
傅应绝不假思索,拒绝道,“不去,朕不当牛。”
“爹爹不当,不当小梨子当,小梨子养爹爹,我一只牛耕呀~”
傅应绝不是不知农时,他行军打仗又要当皇帝,对民间四时也有研究,只是......
“不行。”傅应绝还是拒绝。
看起来是十分不情愿了,傅锦梨最后还是乖乖地听了他的,好脾气地说,“好吧,小梨子不当牛了,可是,夫子去呀,夫子去不上学了梨子,梨子陪爹爹~”
梨子在家陪爹爹好了!
梨子不去了!
她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她还孝顺的大闺女了。
小孩儿兀自肯定地点点头。
可傅应绝却是忽地抖了手,问她,“落安去?”
“嗯嗯。”傅锦梨点头,“夫子说,三师应去,以......”
“以求天德呀!”
落安也去,周意然又不在。
傅锦梨长大了,比以前更能折腾了,这就意味着他不仅要上朝,要带娃,还要伺候祖宗,岂不是吃大苦?
傅应绝到嘴边的话立马就打了转,开口时就成了——
“朕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你若是.......”
“陛下!”
是苏展。
苏展站着外头,似是小跑过来的,小喘了一声,道,“弯弯小姐跟白堕已进皇城。”
傅应绝打住话头,全叫苏展吸引了去。
算算日子,两人确实该入京了。
这时就不必再同傅锦梨争什么青牛黄牛了,傅应绝将她提着,就走了出去。
傅锦梨小小一只坠在他手上,懵懵懂懂,不哭不闹。
傅应绝走路生风,大步迈出,边道,“传。”